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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百花与人共轻狂(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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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云汐轻启双唇,声音若微风振箫,迎风而诵:“法身觉了无一物,本源自性天真佛。五阴浮云空来去,三毒水泡虚出没。”

    孟蓼猛地偏头瞪着眼睛看她,其余众人中领悟地拍手称赞,不明地疑惑不解。上官雪萸从容一笑,接过楚云涟似懂非懂的目光,答疑解惑道:“四妹对的很是工整。这题目的意思是:世人执着于“财、色、名、食、睡”,因而坠落三道,六种轮回,世世受苦,无法超脱。而四妹对的则是,只要保持纯真的佛性,回归本心,这五欲三毒亦不过是水上泡沫,天中浮云,倏起倏灭。孟小姐觉得如何?”

    孟蓼无声地自鼻中冲出一口不服之气,面无表情地颔首坐下。意思不言则明。

    此题目乃是出自《妙法莲华经》的一段佛偈,贵女们青春年少,花样年华,罕有谈佛论道。但孟蓼为显是自己学识渊博,专喜挑些艰深罕知的来读,但白荞自楚云汐少时便信佛还愿,她耳濡目染,自然也学了个七八分。侧耳一听,便知道她念得是哪部那段哪句。

    金波公主夸上官雪萸解的好,玉河公主赞楚云汐诗做的妙。丽水公主则瞧不惯孟蓼轻狂的样子,不满道:“今日诗会原是为了玩乐,又不是学秃头和尚打机锋,若不是雪萸解释,咱们还听不懂什么意思,那有什么趣儿。”

    孟蓼脸颊羞红,暗暗咬牙。她原本想一出风采,羞辱韩琉芝,却不想反成全了楚云汐的机巧和上官雪萸的博学。她不甘心地举起酒杯,与楚云汐隔座对饮一杯,第二轮游戏结束。

    最后就是趁着这皎皎月华,赏这园中春夏之花,以任意一种花为题,不限题材,不限韵律,不限诗词,任意一首。

    众人起身各自寻花赏玩。楚云漪目送着李悯和楚云汐两人有说有笑地往园中去,落寞地跟着前面人移动的脚步。冷风入体,她低头看着一地清辉,恰如满地霜雪,心中无限凄凉。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众位贵女陆续返回原位,香已焚上,众人开始冥思苦想,提笔书写。在众人苦吟之时,只有上官雪萸优哉游哉地靠着椅子闭目养神,纸笔端放在身前,始终不去触碰。

    楚云涟放下手中花茶,低头看下面伏案书写的众人,真有种御殿点状元的感觉。她出神的陷入自己纷乱的思绪中,但眼光却有意无意地飘向正悬笔于纸上的楚云汐。

    她的脸色阴晴不定,神色时恼时俱,整个人像被卷入了一场漩涡中,头晕目眩,混混沌沌。待香将燃烬,她才恍惚执笔,潦潦写下几笔。

    上官雪萸击掌三下,示意各位停笔。众人纷纷落笔,将写好的诗放入宫婢所执的托盘中。可到了李悯这里,她却双臂交叠死死的捂着胸前的纸,不愿上交。宫婢亦不敢催促,无助地回头望着楚云涟。

    楚云涟探头朝那边望了一眼。金波公主和丽水公主正遮着扇子低头说笑,并没注意。但却被一直装作心不在焉,但却密切注视着诗会所有人动静的玉河公主逮个正着,她用轻咳了一声,引起了那两人的注意,随即扇子一偏,引的两人一起朝席中望去。

    金波公主嘲讽道:“我要是不会做诗就不来了,没得在这儿丢人现眼。”

    李悯半个身子趴在桌子上,呜咽出声,任凭楚云汐和旁边的章氏女怎么劝她都不愿起来。

    金波公主一看到她那副窝囊的样子便怒上心头,喝道:“你们两个是废物吗,还不把她胸前的纸拽出来,我倒要看看她肚子里到底有几滴墨水。”

    两个宫婢得令,便拽住纸张一角往外扯,但李悯无论如何就是不愿直起身子,两人一用力,纸角便碎了。

    金波公主气的牌桌叫道:“好啊,彤霞,长本事了,长胆子了。我叫你起来你敢不听话!”

    玉河公主连声劝她息怒。丽水公主倒不如她们二人那般尖酸刻薄,好言劝道:“彤霞,不会写就大大方方承认罢了,这样反倒惹人笑话。”

    楚云涟也跟着打圆场:“是啊,原是游戏一场,公主切不要当真。”

    李悯委屈的哭声提高,惹得金波公主更加恼怒,她凌厉起身高声喝道:“彤霞,给我站起来!”

    金波公主凶悍的气势吓得众人雅雀无声。李悯啜泣不止,畏畏缩缩地缓慢站起,脸上泪痕纵横,泪水落到纸上,墨迹花开,染黑一片,但仍可以看出,她修改了三四遍之后,纸上已经呈现出了一首拥有了前三句的七言绝句。

    楚云汐瞧了一眼,悄声道:“公主,这诗已有了前三句,最后一句我帮你悄悄续上,你重新誊抄一遍就是了。”

    李悯扁嘴摇摇头,泪水倾盆而下,嚅嗫道:“不,不会就是不会,最后一句我写不出来,因为我是个废物。”

    过于沉重的心理负担和常年饱受冷嘲热讽的心理阴影让她产生了巨大的恐惧。而林月沅对她的鼓舞又让她产生了极力想要展现自己的渴望,害怕失败和追求完美打乱了她原本对诗词单纯的爱慕。

    但林楚两人对她无私的付出又让她产生了深深的感激,当自己表现失望,这种感激转而便成了一种自责愧疚,这无数复杂的感受都压在她原本就脆弱的心上。当一个人因为外力而去追求一件事之时,往往难以专注,反而更易失败,李悯便是如此。

    楚云汐不明白李悯为什么要固执的拒绝她好意的帮助。她不会想到李悯其实是用这种自暴自弃的方式惩罚自己,虽然这并非她的过错。

    玉河公主配合着金波公主,两人像演双簧一般,将李悯从智商、外貌到出生全部挖苦讽刺个遍。李悯已然麻木,目光呆滞地盯着前方的花丛,楚云汐轻声与她说话她也置若罔闻。

    倏然,在前方那束开的极为热烈的红色玫瑰丛中露出了一张脸,那脸上写满了焦急和心疼。当两人目光相接之时,那人脸上的忧愁和焦虑便化作了一个安心的笑容。

    李悯心里一震,身体像发烧一样抽搐,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前方。

    章氏女已经放弃。楚云汐还握着她的胳膊低声劝说,她发觉手上有颤意传来,抬头看见她时发觉她的双目中闪着亮光,而后便在前方的玫瑰丛中发现了林月沅,她毫无责备之意,只是欣慰地冲着她微笑。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在来之前,林月沅一直用这句话反复的安慰了她焦躁恐惧的心,如今她的笑容也正是此意。

    楚云汐安静了下来,仿佛明白了林月沅之所以不愿出现的真正原因——也许她早已料到结局并非会如人们期盼和努力的那样美好。她的缺席可能会减轻李悯的负罪感,但她又不忍心让她一个人面对,于是她还是出现了,并且一直告诉她,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人生不能总是逃避,失败和成功也并非唯一的抉择,心态也是,要么坦然面对世人的无情,要么脆弱地郁郁而终,要么疯狂地打击报复。显然林月沅要教会李悯的是,如果不能自信尊严的活在这个世界,那么就坦然地接受吧。

    李悯不再落泪了,她颤颤巍巍地拿起笔。楚云汐很高兴她有重拾信心的勇气,忙将一张干净的白纸铺在她面前。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落笔,一气呵成地完成了一首诗。

    她写好了,端端正正地交到宫婢手里。她淡然地坐回位子,这一次不为面子,不为林月沅,不为免受责骂,只为自己,给自己一个交待。

    上官雪萸拿到这首诗,认真默念而后露出叹服地表情,徐徐吟道:“一园红艳醉坡陀,自地连梢簇下蒨罗。蜀魄未归长滴血,只应偏滴此丛多。”吟罢,众人露出惊讶之色。

    她又评道。“公主这首《杜鹃》写的甚妙,以花为题,以小见大,抒兴亡之感,且将蜀灭的典故不着痕迹的嵌入其中。与我刚才观览的这首孟蓼小姐的《杏花》:暖气潜催次第春,梅花已谢杏花新。半开半落闲园里,何异荣枯世上人?有异曲同工之妙啊。“[【唐】罗隐]即便表面上装作不以为然,自视甚高的孟蓼心中还是不得不承认,李悯这首诗写的其实还在她之上。

    金波公主讶异地挑了挑眉,不屑轻哼。丽水公主和楚云涟纷纷夸赞,其余一些贵女也跟着赞了几句。但李悯却浑不在意了,那些日思夜想想要得到东西终于堆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已然不在乎了,因为她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另一层境界。

    上官雪萸将两首诗均列为上等,接着又品评了几首首诗,均为中等,为了顾及各位小姐的颜面自然是无一首下等诗,但孰好孰坏,稍有鉴赏能力的人闻过便知。

    “落尽残红始吐芳,佳名唤作百花王。竟夸天下无双艳,独占人间第一香。[(唐朝,皮日休)]”楚云漪《白牡丹》写的不好不坏,上官雪萸读后,倒也给了“雍雅富贵”富贵的评语。

    而被上官雪萸推崇,评为“极有风骨”的一首上等词,乃是楚云汐填的一首《霜天晓角·梅[萧泰来]》:千霜万雪。受尽寒磨折。赖是生来瘦硬,浑不怕、角吹彻。清绝,影也别。知心惟有月。元没春风情性,如何共、海棠说。”

    平心而论,楚云汐在填这首词时不算用心,遣词用句也未经雕琢,用的也是梅花常见的“凌寒独放”的寓意。只是言语之间硬净了些,不似女子温柔手笔,大约正是如此才显得与众不同。她以为是平平之作,却获得了很高的评价,也是无心插柳。

    “韩小姐这首《桃花》倒写的绮丽可爱,喜中带忧了。”上官雪萸似是很喜欢这首小诗,反复念了两遍:“黄师塔前江水东,春光懒困倚微风。[出自盛唐诗人杜甫的《江畔独步寻花》(韩琉芝)]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而后将其放入上等诗中。

    诗词评完,众人皆心服口服,对上官雪萸的才华也是十分钦佩。但孟蓼却是深感不忿,她所谓的真才实学难道就是数语寥寥的评语?一个至始至终连笔都没有碰过的人有什么资格品评她的诗作?她非要掂量一下这个被圣上御口称为“才女”的女子究竟配不配的上这个御称。

    她轻笑一声,朗声道:“上官姑娘的品评真是精彩绝伦,想必姑娘的诗作亦是如此,不知可否请姑娘念来给我们也欣赏欣赏。”

    上官雪萸没有动过笔,许多人都看在眼中,偏她装作没有瞧见似得,众人便知道这个像刺猬的女子又找到了新的进攻对象。

    但圣上的英明是不该质疑的。上官雪萸并未有半分为难之色,几乎连思考都没有,脱口而出,掷地有声道:“[清段琦]独放早春枝,与梅战风雪。岂徒丹砂红,千古英雄血。”

    良久,众人无声,楚云汐忽道:“这首应为冠。”

    韩琉芝也点头道:“正是。”

    上官雪萸摆手笑道:“不敢,不敢。太子妃和三位公主都没有作,怎敢说此诗为冠。”

    孟蓼大约不会察言观色,又不合时宜道:“小女刚才看太子妃也写了几句,不若也赐我们看看吧。”

    楚云涟将手边纸交给上官雪萸,笑道:“刚看大家做的尽兴,我也就随便写着玩的,不当真,写的不好不能与各位比。”

    一位姓朱的姑娘笑道:“太子妃谦虚呢。”

    上官雪萸双手执纸,无声通读了一遍,隐隐诡异一笑,随即面色如常道:“太子妃写的是海棠。一从梅粉褪残妆,涂抹新红上海棠。开到荼縻花事了,丝丝夭棘出莓墙。”精明如她,读过便罢,未评一字。

    楚云汐倒觉姐姐这首《海棠》诗,虽以花喻人,充满意趣,只是“开到荼蘼花事了”这句未免太凄清颓靡了些。

    太子妃的诗也念完了,金波公主恐孟蓼这个愣子再把刺扔到她身上,故意大声打了哈欠。玉河公主机灵地问道:“姐姐是不是累了,要不咱们先回去吧。”

    丽水公主端坐了半日早乏了,听到要走,直接起身道:“咱们三个一起来,还一起走吧。”

    楚云涟给上官雪萸使了个眼。她点头会意,紧随她们之后,安排轿辇,妥帖将她们送走。

    三位公主离去,七夕诗会便结束了,楚云涟把准备的礼物给各位贵女分了分,说了几句散场的话,众人便各自散去了。

    李悯在玫瑰花丛中寻了一阵,林月沅已离开了,楚云汐将李悯送至殿门,一直在门口等候的欠儿欢欢喜喜地上前迎接,两人说了几句告别的话,匆匆分手。

    楚府的马车被堵在宫门右侧的车道上。七夕节太子妃邀请长安城中所有贵女参与诗会,而她的婆婆顾氏贵妃也不甘寂寞,便宴请了长安城中各位诰命夫人,一起赏花观月。两边宴会几乎同时结束,大部分马车便都行驶在通往元新宫南门的车道上,由于宫门的守卫没有协调好,一时间车、马、人便都拥挤于此,宫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楚云汐被两辆马车阻挡在外,便站在路边等候面前车马通过。两三人从她身前挤过,她侧开身避让,却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中年妇人。那妇人跌倒在地,牵着她手的女童想去搀扶,却反被她压倒。

    女童“哎呀”一声叫了一句:“大娘。”楚云汐才惊觉自己撞到了人,慌忙上前抱住妇人的腰,将她拖起。她欲伸手去扶女童时,那女童却自己从地上站前。她跌的不轻,却没哭闹,笑容满面地对她道:“姐姐,我没事。”

    她像一只轻盈的百灵鸟从她身边跑开,抱住妇人的腰笑着撒娇道:“大娘,我没哭,是不是像哥哥一样勇敢。”

    妇人被她逗得欢欣而笑,搂住她道:“你比你大哥还要坚强呢,你大哥十岁时候被你爹爹责打,还在我怀里哭鼻子呢。”

    这她们母女二人亲昵的情景不禁让一旁的楚云汐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她看着这位妇人没来由的生出几分亲切之感。她衣着素雅,装饰简单,双手因长期操劳家务而略显粗糙,没有长安贵妇的奢贵娇矜之气,有的只有传统女子贤惠质朴,兰熏桂馥的品德。

    当那妇人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时,她才收回怔忪的神态,有些慌张地躬身道歉:“啊,对不起,夫人您没事吧,没撞到哪里吧。都怪我没看见,您没撞坏哪里把,要不要叫人来瞧瞧。”

    妇人和蔼一笑:“不打紧,不打紧。原是我没站住,好孩子,跟你没关系。”

    她盯着楚云汐,觉得她气质如兰,举止清雅,甚是喜欢,眼中充满笑意。

    楚云汐也觉得她十分慈爱,乐意与她亲近。她直视的眼光没有任何让人不舒服之感,反而非常温暖。她忽而笑道:“你是来赴诗会的,还是宫里的贵人?”

    楚云汐笑着答道:“我是来赴诗会的。”

    妇人“哦”了一声,高兴问道:“那就你一个人来吗?”

    楚云汐往宫门前指了指那已经被来往人马遮挡的看不见的楚府的马车道:“我是跟姐姐一起来的。”

    妇人慈蔼地拉着她的手继续问道:“你还有个姐姐啊,你多大了,可婚配了?”

    楚云汐竟没觉不好意思,只当做是家中长辈的问候,想也没想答道:“我今年十九岁了,还没婚配。”

    那妇人更高兴了。女童抱着妇人的腰,掩着嘴偷笑,她拉了拉妇人的衣角,妇人笑着弯下腰来,她扒着她的肩膀,悄悄地说了几句话,妇人听了笑的合不拢嘴,轻拍她头顶的发髻,笑道:“你个小鬼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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