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最后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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樟豪酒店的会议气氛热烈和谐，只有范希杰冷着一张脸，目光垂落在工作笔记本上带着喷薄的寒冽，余光却一直关注着戚主任。
午间会议在融洽中结束，与会人员陆续离开。戚伟作为发改委的代表，结束了在樟豪的会议准备离开。刚进洗手间，戚伟就发觉了有人紧跟了过来，还把洗手间大门扣上了！
戚伟回头还未看清楚那人的脸，一记狠拳如流星撞地球砸在太阳穴，顿时眼前似有点点繁星闪烁。
“你……谁，为什么打我……啊，啊……”戚伟话还没说清楚，更多的拳头发泄如雨点般落了下来。
“打的就是你！”范希杰红着眼，脸已扭曲成杀气腾腾的模样，“你这垃圾，再敢搞我女朋友看我不杀了你！”
戚伟抹了一把嘴贱流出的血水，挑了挑眉冷笑道：“哼，打我算什么本事，慕茜愿意给我玩，也是你舅舅同意的，跟你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好不容易平复了心中的怒火，又被戚伟的冷嘲热讽激起千层浪，一把揪住戚伟的衬衣领着把他推至墙角，咬着牙横眉立目：“再敢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把你打残废了！”
戚伟举手示意求饶，嘴角却依旧带着嗤笑，眯着眼也掩饰不住洋洋得意：“我胡说？你有这黑社会的血性，干嘛找你舅舅去呀！打我算什么本事！”
又一记老拳落在他肥厚的脸颊上，直打得他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此时的戚伟，衣衫凌乱，鼻青脸肿一副狼狈如落水狗的模样。范希杰这才松了口气，锊了锊头发整了整衬衫，扬长而去。
范希杰知道戚伟说的话都是真的。尽管自己和慕茜春风得意，其实都不过是舅舅的一颗棋子罢了！自己做棋子也就罢了，为什么不肯放过慕茜？
范希杰冲进吴世豪的办公室，脸色铁青！
“越来越没规矩了，什么事这么急匆匆的？”吴世豪一边说话，一边示意正谭子谦出去。
“你为什么这么做？你这样利用慕茜也不考虑我的感受吗？”范希杰像一头暴躁的狮子般怒吼着，眼里燃烧着烈火。
吴世豪坐在办公椅上，仔细的打量了他，眼里充满冰山一般的寒气：“要成大事，不必拘小节！！”
“舅舅，你明明知道我喜欢慕茜……”范希杰话音里带着哀怨，却被吴世豪打断了！
“喜欢她？喜欢他你都干了什么？整天在外面找女人，高兴就和她在一起玩玩，不高兴就扔在一边！”
“没错，我现在是犯浑了！以前我跟她好好的，很多时候天真的以为自己找到了幸福，我真的很想和她好好在一起，但是一想到你让她干的那些龌蹉事，我就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既然阻止不了你利用慕茜，我可以这些男人挨个揍一顿，打死也是有可能的！反正，我在你心里都是一个烂人，小混混而已！”范希杰的脸拧的有些变形，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眼眸深处有心痛，不甘，失落，更有绝望，还有一种幽亮的液体在涌动。丢下这一通话后转身出了办公室，关门声震的地板一阵颤抖。
吴世豪只看到了一张属于小混混愤怒的脸，不觉轻叹：“真是朽木不可雕！”
走出办公室，范希杰快步直接上了天台！每每心情不好的时候他都喜欢在天台让自己冷静，无论酷暑寒冬！
走上天台，范希杰看见慕茜已坐在阴影处，一字领下一抹白皙的肌肤，卷曲的长发在风中飞扬着，双手正抱着膝盖眯着眼睛正眺望远处的山水草木，小城人烟！
慕茜知道是他来了，今天上午他的脸色一直僵直着，目光寒冽，想必是知道了昨晚的事。
慕茜没有回头依旧怔愣着，声音却柔情的好似这悠悠的夏风：“希杰，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好好的爱你！我知道，其实你原本是个很好的爱人，你总是装作很混蛋，是为了逃避自己内心的痛苦……”
“不，我原本就是个混蛋……”慕茜的话让他的心头暖了许多，她懂他所有的心思。做个简单粗暴的混混，只因为不喜欢驳杂，算计！
“你揍了戚伟一顿，你舅舅会不高兴的！”
“以后会有更多让他不高兴的事！不喜欢狡诈不带表我不会算计！”范希杰“哼”冷笑着，喉头的阴气喷薄而出。
慕茜侧目看了看那张桀骜不驯的脸，她并不惊讶，这个男人从来都不傻，他比吴世豪更有情义！
范希杰挨着慕茜坐下，腾出一只手把这个女人揽进怀抱，这个在他心底一直最重要的女人。两颗原本渐行渐远的心在沉默无言中，再次靠近！
艾梦回到家中时，已经是夜色阑珊，母亲正扶着父亲从房间里出来。
艾梦忙上前搭把手，父亲干瘦的手臂滚烫着，深陷的眼眸没有一丝光彩：“阿爸，你病的挺严重的，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艾乔摇了摇头缓缓坐下，轻瞌眼皮，嗓音沙哑中带着说不出的倦意：“不用了，阿爸不看医生。艾梦，今天看到你姐姐了嘛？”
“阿爸……都这时候了你还只关心姐姐？！她早上不是来看过您了，您这是病糊涂了，我去叫医生上门给你看病。”艾梦跺着脚，说着就要往外走。
“艾梦，不必去找医生了，阿爸只想静静地的休息几天！让你姆妈去给我买点药就好了！”艾乔温柔的朝艾梦招了招手，眼里流露出宠溺温柔的目光，“来，艾梦，让阿爸好好看看你！”
难得父亲对自己这般关怀，艾梦顺从的走到父亲身边，依着父亲蹲下：“阿爸，你今天怎么了？”
“一不小心，我的小宝贝也长大了。”艾乔枯萎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艾梦如绸缎般柔滑的长发，呢喃着，“阿爸希望你能善良，和相爱的人过上幸福的日子，有美好的人生。那曾经是阿爸的梦想，很遗憾我没有做到！你不一样，你最好的时光才刚刚开始，不要嫉妒你姐姐，她没有你的幸运……”
父亲的话别有意思，艾梦似懂非懂，抬起眼眸看着艾乔：“阿爸，姆妈对你很好，我和姐姐也很爱您，您应该感到高兴！”
“当然，有你们两个宝贝是阿爸这辈子最大的安慰！艾梦，能做亲人，能做姐妹是前世修来的缘分，要珍惜跟你姐姐的姐妹情！”
“我知道了，阿爸，你放心，我会听话！”父亲病着，艾梦不想忤逆他的任何意思，“阿爸，我升职了，你高兴吗？”
“哦，是嘛，我的宝贝儿女越来越能干了！升职做什么了？”
“我调去做董事长助理了，怎么样？”
“哦，那很好呀，你有信心做好吗？”
“当然，我一定会努力的，姐姐那么能干，我一定也要像她一样！”
“好孩子，阿爸支持你！”
父亲对艾梦的认可，让她倍加欣喜，柔嫩的小脸上一瞬间如盛开的玫瑰一般，她撒娇的伏在父亲的膝盖上：“谢谢阿爸！”
对艾乔和艾梦来说，这久违的幸福时光如夏日凉风，冬日暖阳一般珍贵。
宋桐端出瘦肉粥和清蒸米糕，碧绿的小菜，香气扑鼻，也只有艾乔在家的日子，宋桐才会下厨。
“好香呀，姆妈，我也要喝粥！”艾梦软糯糯的撒娇声让这个屋子有了久违的生活气息。
宋桐扶着艾乔，含笑撇了艾梦一眼：“馋猫，有你的份，快去吧！”
滑嫩营养的瘦肉粥，清甜软烂的米糕都是适合病人的食物，宋桐精心的照顾她的爱人。
“姆妈，我刚跟阿爸说了我升职了，我调去做董事长助理了，高兴吧？”艾梦得到父亲的鼓励，有些许得意。
“那你好好干！”宋桐闪烁的目光看了几眼艾梦，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难得父女俩今天开心，宋桐不想破坏这氛围。
但是自己的女儿有几斤几两，宋桐再清楚不过了，这里面必然有问题。大抵，逃不过女人颜色的问题！但是她猜错了，她做梦也想不到，梦魇一点点的在靠近！
“谢谢你姆妈，我太高兴了，之前还担心跟你说会惹来河东狮吼，你该各种质问我呢！我本该第一个告诉你的……”艾梦高兴的眉飞色舞。
“那你第一个告诉谁了？”宋桐抿了一口粥，定定的看着女儿。
“没，没谁……嗯，我第一个告诉阿爸了！”艾梦垂头喝粥，心虚的躲闪着母亲的目光。
宋桐没有继续追问，在教育儿女的问题上，她和艾乔永远南辕北辙。
沉静中，杯盏碗勺调成一副温暖的家庭协奏曲，这是艾梦为数不多的幸福晚餐，父亲慈爱亲和，母亲温柔安静。夜灯昏黄，暖暖的投在墙角映出一家三口的剪影，摇曳着。
蓦然，父亲叹了口气，看了看紧闭的大门，目光里沉甸甸的都是遗憾：“要是艾昕也在就好了……”
永远的心病，也许到死都不会释然！
母女二人没有接话茬，宋桐给艾乔添了一勺粥：“多吃点，一会好好休息吧！我再去给你买点药！”
刚放下碗筷，艾乔只觉喉头泛起恶心，腹部一阵阵疼痛袭来，脸色越发灰白，颤抖着唇：“梦梦，扶下阿爸……”
宋桐和艾梦扔下碗筷，发觉父亲的异常：“阿爸！你怎么了？”
“艾乔，哪里又难受了？”宋桐心又悬着了，说话声音都带着沉重的担忧！
刚吃下的东西在一阵反胃中倾泻而出，直吐的心颤肺动，脸色灰白如有死色，额头鬓角大汗今涔涔，刚刚还发烫的身体，瞬间如掉入冰窟窿里一般冰凉。
母女二人把艾乔扶到床上躺好，艾乔咬着牙捂住腹部，虚弱的哼哼着：“艾梦，你给阿爸拿些止疼药来……”
“我这就去拿！”艾梦答应着，到客厅的药箱里一阵乱翻，找出止疼药。
艾乔一口气吞了五颗止疼药，稍稍歇息了一会才缓过来。这般一番折腾，艾乔更显得精神萎靡，轻瞌眼皮休息着。
宋桐轻轻的给他盖好被子，又侧目对女儿说：“艾梦，你去收拾干净客厅！”
艾梦顺从的点点头，她突然觉得父亲和母亲都很可怜，渐渐的有一些懂得了他们之间的无奈！
“宋桐……我估计大限已到，如果艾昕还来看我，请你……不要赶她走……这是我最后的请求！”艾乔气息渐弱，微睁着眼！
“你不会有事的，我一定会救你！”宋桐眼眸坚毅而笃定，在她的心里命运全掌握在自己手中。
艾乔没有理会她，他只想在看看他那可怜的女儿：“别赶走她，行吗……宋桐，你害了我一辈子，也祸害你的亲姐姐……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了……好歹你也做了她三十年的母亲……”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艾乔孱弱的身子弓的像一只煮熟的老虾，蜡黄脸色再次变的潮红。
艾乔咳出大量的鲜血，宋桐这才感觉到了强烈的不安，也许，他真的时日不多：“好，我答应你你别说话。我去给你买点药！”
宋桐匆匆的出了门，来到退休医师钟先生家门口，急促又猛烈的拍打着门：“钟先生，你在家吗？”
钟先生忙开了门，已经近七十，白发矍烁：“宋桐，怎么了？艾乔又病了？坐下说。”
“是呀，他今天发着高烧，还开始吐血了！而且我看他捂着右腹，疼的脸色都变了，你说，他这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呀？”宋桐喘着粗气，急切的说。
半晌，钟先生叹了口气：“哎……宋桐，恕我直言，他这是时日无多了。”
宋桐呆坐着，她心中那不详的预感应验了。蓦然，两行清泪落了下来，嘴唇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上次去看他的时候，他右上腹已经肿大，面色蜡黄，食欲下降，精神萎靡……我当时就觉得情况很不好！极有可能是肿瘤，现在，他既出现了高烧不退，吐血，右上腹疼痛，据我的经验判断，应该是肝癌晚期的症状了……”
“什么？肝癌！不会的……”宋桐明明知道艾乔常年喝酒，对身体的损伤是显而易见的，却依然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一向要强不肯低头的她，“噗通”跪在钟先生的面前，痛心哭泣着哀求：“钟先生，你救救他！我求你，救救他！我知道，你医术精湛，你一定可以救他……”
“哎呀，宋桐，你快起来……起来说话！”钟医生忙扶起宋桐，这个为夫疯狂的女人，“你要有思想准备，我上次就跟你说让他去医院检查，确诊后会有针对性的治疗。现在，他都开始吐血了，确实是希望不大了……”
宋桐摊坐在椅子上，只默默的流泪！
“肝癌多难治你很清楚，现在的情况来看，他的病进展的很快，他的疼痛会越加厉害，痛难以忍受！必须用吗啡止痛，这样才能让病人最后的日子好过一些！快送他去医院吧！”钟先生语重心长，带着一颗医者的仁心，如慈爱父母一般。
“那哪里能买到吗啡？你知道的，艾乔不可能去医院，他这辈子都不愿意见医生的。”宋桐抹了一把眼泪，努力打起精神！
钟先生目光炯炯，神色凝重：“吗啡是严格管制药品，换句话来说，吗啡就是海洛因，是毒品！你不可能在市面上买到，那是犯法的！所以，你必须送他去医院，不然，他不病死也会先痛死！”
海洛因！这东西到底是天使还是魔鬼！宋桐心中永远忘不了的噩梦，她曾对她最亲的人用了这万恶的魔鬼！现在，他又要用它来拯救自己最爱的人！
宿命！这真是宿命呀！宋桐脸色发白，呆坐在椅子上两眼发直。
“我这里有这药可以先开给你，你去买买看，但是这也只能缓解他在的痛苦！我劝你还是想想办法送他入院！”
不一会，钟先生就写好了一张纸递给宋桐：“去吧，好好照顾他！”
“谢谢你，钟医生！”宋桐木然道谢，行尸走肉一般离开了。
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宋桐嘴脸衔起一丝冷笑，喃喃自语：“为什么会这样！？报应……报应呀！”
眼泪一滴滴滑落，蓦然，那抹冷笑渐渐变成撕心裂的放声痛哭，哭的人鬼俱惊！为什么要惩罚艾乔？为什么不是自己？原来失去挚爱是这样的痛入肝脾！
“姐姐，你满意了吗？我终于体会到了你的绝望！艾乔，你满意了吗？我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切肤之痛！我不能没有你……”
夜色像鬼魅魍魉，一点点的吞噬了这个世界里的所有亮光，连同天上那一轮明月，此刻亦如同一个鬼影惨白的眼眸！
樟豪酒店的会议气氛热烈和谐，只有范希杰冷着一张脸，目光垂落在工作笔记本上带着喷薄的寒冽，余光却一直关注着戚主任。
午间会议在融洽中结束，与会人员陆续离开。戚伟作为发改委的代表，结束了在樟豪的会议准备离开。刚进洗手间，戚伟就发觉了有人紧跟了过来，还把洗手间大门扣上了！
戚伟回头还未看清楚那人的脸，一记狠拳如流星撞地球砸在太阳穴，顿时眼前似有点点繁星闪烁。
“你……谁，为什么打我……啊，啊……”戚伟话还没说清楚，更多的拳头发泄如雨点般落了下来。
“打的就是你！”范希杰红着眼，脸已扭曲成杀气腾腾的模样，“你这垃圾，再敢搞我女朋友看我不杀了你！”
戚伟抹了一把嘴贱流出的血水，挑了挑眉冷笑道：“哼，打我算什么本事，慕茜愿意给我玩，也是你舅舅同意的，跟你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好不容易平复了心中的怒火，又被戚伟的冷嘲热讽激起千层浪，一把揪住戚伟的衬衣领着把他推至墙角，咬着牙横眉立目：“再敢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把你打残废了！”
戚伟举手示意求饶，嘴角却依旧带着嗤笑，眯着眼也掩饰不住洋洋得意：“我胡说？你有这黑社会的血性，干嘛找你舅舅去呀！打我算什么本事！”
又一记老拳落在他肥厚的脸颊上，直打得他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此时的戚伟，衣衫凌乱，鼻青脸肿一副狼狈如落水狗的模样。范希杰这才松了口气，锊了锊头发整了整衬衫，扬长而去。
范希杰知道戚伟说的话都是真的。尽管自己和慕茜春风得意，其实都不过是舅舅的一颗棋子罢了！自己做棋子也就罢了，为什么不肯放过慕茜？
范希杰冲进吴世豪的办公室，脸色铁青！
“越来越没规矩了，什么事这么急匆匆的？”吴世豪一边说话，一边示意正谭子谦出去。
“你为什么这么做？你这样利用慕茜也不考虑我的感受吗？”范希杰像一头暴躁的狮子般怒吼着，眼里燃烧着烈火。
吴世豪坐在办公椅上，仔细的打量了他，眼里充满冰山一般的寒气：“要成大事，不必拘小节！！”
“舅舅，你明明知道我喜欢慕茜……”范希杰话音里带着哀怨，却被吴世豪打断了！
“喜欢她？喜欢他你都干了什么？整天在外面找女人，高兴就和她在一起玩玩，不高兴就扔在一边！”
“没错，我现在是犯浑了！以前我跟她好好的，很多时候天真的以为自己找到了幸福，我真的很想和她好好在一起，但是一想到你让她干的那些龌蹉事，我就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既然阻止不了你利用慕茜，我可以这些男人挨个揍一顿，打死也是有可能的！反正，我在你心里都是一个烂人，小混混而已！”范希杰的脸拧的有些变形，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眼眸深处有心痛，不甘，失落，更有绝望，还有一种幽亮的液体在涌动。丢下这一通话后转身出了办公室，关门声震的地板一阵颤抖。
吴世豪只看到了一张属于小混混愤怒的脸，不觉轻叹：“真是朽木不可雕！”
走出办公室，范希杰快步直接上了天台！每每心情不好的时候他都喜欢在天台让自己冷静，无论酷暑寒冬！
走上天台，范希杰看见慕茜已坐在阴影处，一字领下一抹白皙的肌肤，卷曲的长发在风中飞扬着，双手正抱着膝盖眯着眼睛正眺望远处的山水草木，小城人烟！
慕茜知道是他来了，今天上午他的脸色一直僵直着，目光寒冽，想必是知道了昨晚的事。
慕茜没有回头依旧怔愣着，声音却柔情的好似这悠悠的夏风：“希杰，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好好的爱你！我知道，其实你原本是个很好的爱人，你总是装作很混蛋，是为了逃避自己内心的痛苦……”
“不，我原本就是个混蛋……”慕茜的话让他的心头暖了许多，她懂他所有的心思。做个简单粗暴的混混，只因为不喜欢驳杂，算计！
“你揍了戚伟一顿，你舅舅会不高兴的！”
“以后会有更多让他不高兴的事！不喜欢狡诈不带表我不会算计！”范希杰“哼”冷笑着，喉头的阴气喷薄而出。
慕茜侧目看了看那张桀骜不驯的脸，她并不惊讶，这个男人从来都不傻，他比吴世豪更有情义！
范希杰挨着慕茜坐下，腾出一只手把这个女人揽进怀抱，这个在他心底一直最重要的女人。两颗原本渐行渐远的心在沉默无言中，再次靠近！
艾梦回到家中时，已经是夜色阑珊，母亲正扶着父亲从房间里出来。
艾梦忙上前搭把手，父亲干瘦的手臂滚烫着，深陷的眼眸没有一丝光彩：“阿爸，你病的挺严重的，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艾乔摇了摇头缓缓坐下，轻瞌眼皮，嗓音沙哑中带着说不出的倦意：“不用了，阿爸不看医生。艾梦，今天看到你姐姐了嘛？”
“阿爸……都这时候了你还只关心姐姐？！她早上不是来看过您了，您这是病糊涂了，我去叫医生上门给你看病。”艾梦跺着脚，说着就要往外走。
“艾梦，不必去找医生了，阿爸只想静静地的休息几天！让你姆妈去给我买点药就好了！”艾乔温柔的朝艾梦招了招手，眼里流露出宠溺温柔的目光，“来，艾梦，让阿爸好好看看你！”
难得父亲对自己这般关怀，艾梦顺从的走到父亲身边，依着父亲蹲下：“阿爸，你今天怎么了？”
“一不小心，我的小宝贝也长大了。”艾乔枯萎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艾梦如绸缎般柔滑的长发，呢喃着，“阿爸希望你能善良，和相爱的人过上幸福的日子，有美好的人生。那曾经是阿爸的梦想，很遗憾我没有做到！你不一样，你最好的时光才刚刚开始，不要嫉妒你姐姐，她没有你的幸运……”
父亲的话别有意思，艾梦似懂非懂，抬起眼眸看着艾乔：“阿爸，姆妈对你很好，我和姐姐也很爱您，您应该感到高兴！”
“当然，有你们两个宝贝是阿爸这辈子最大的安慰！艾梦，能做亲人，能做姐妹是前世修来的缘分，要珍惜跟你姐姐的姐妹情！”
“我知道了，阿爸，你放心，我会听话！”父亲病着，艾梦不想忤逆他的任何意思，“阿爸，我升职了，你高兴吗？”
“哦，是嘛，我的宝贝儿女越来越能干了！升职做什么了？”
“我调去做董事长助理了，怎么样？”
“哦，那很好呀，你有信心做好吗？”
“当然，我一定会努力的，姐姐那么能干，我一定也要像她一样！”
“好孩子，阿爸支持你！”
父亲对艾梦的认可，让她倍加欣喜，柔嫩的小脸上一瞬间如盛开的玫瑰一般，她撒娇的伏在父亲的膝盖上：“谢谢阿爸！”
对艾乔和艾梦来说，这久违的幸福时光如夏日凉风，冬日暖阳一般珍贵。
宋桐端出瘦肉粥和清蒸米糕，碧绿的小菜，香气扑鼻，也只有艾乔在家的日子，宋桐才会下厨。
“好香呀，姆妈，我也要喝粥！”艾梦软糯糯的撒娇声让这个屋子有了久违的生活气息。
宋桐扶着艾乔，含笑撇了艾梦一眼：“馋猫，有你的份，快去吧！”
滑嫩营养的瘦肉粥，清甜软烂的米糕都是适合病人的食物，宋桐精心的照顾她的爱人。
“姆妈，我刚跟阿爸说了我升职了，我调去做董事长助理了，高兴吧？”艾梦得到父亲的鼓励，有些许得意。
“那你好好干！”宋桐闪烁的目光看了几眼艾梦，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难得父女俩今天开心，宋桐不想破坏这氛围。
但是自己的女儿有几斤几两，宋桐再清楚不过了，这里面必然有问题。大抵，逃不过女人颜色的问题！但是她猜错了，她做梦也想不到，梦魇一点点的在靠近！
“谢谢你姆妈，我太高兴了，之前还担心跟你说会惹来河东狮吼，你该各种质问我呢！我本该第一个告诉你的……”艾梦高兴的眉飞色舞。
“那你第一个告诉谁了？”宋桐抿了一口粥，定定的看着女儿。
“没，没谁……嗯，我第一个告诉阿爸了！”艾梦垂头喝粥，心虚的躲闪着母亲的目光。
宋桐没有继续追问，在教育儿女的问题上，她和艾乔永远南辕北辙。
沉静中，杯盏碗勺调成一副温暖的家庭协奏曲，这是艾梦为数不多的幸福晚餐，父亲慈爱亲和，母亲温柔安静。夜灯昏黄，暖暖的投在墙角映出一家三口的剪影，摇曳着。
蓦然，父亲叹了口气，看了看紧闭的大门，目光里沉甸甸的都是遗憾：“要是艾昕也在就好了……”
永远的心病，也许到死都不会释然！
母女二人没有接话茬，宋桐给艾乔添了一勺粥：“多吃点，一会好好休息吧！我再去给你买点药！”
刚放下碗筷，艾乔只觉喉头泛起恶心，腹部一阵阵疼痛袭来，脸色越发灰白，颤抖着唇：“梦梦，扶下阿爸……”
宋桐和艾梦扔下碗筷，发觉父亲的异常：“阿爸！你怎么了？”
“艾乔，哪里又难受了？”宋桐心又悬着了，说话声音都带着沉重的担忧！
刚吃下的东西在一阵反胃中倾泻而出，直吐的心颤肺动，脸色灰白如有死色，额头鬓角大汗今涔涔，刚刚还发烫的身体，瞬间如掉入冰窟窿里一般冰凉。
母女二人把艾乔扶到床上躺好，艾乔咬着牙捂住腹部，虚弱的哼哼着：“艾梦，你给阿爸拿些止疼药来……”
“我这就去拿！”艾梦答应着，到客厅的药箱里一阵乱翻，找出止疼药。
艾乔一口气吞了五颗止疼药，稍稍歇息了一会才缓过来。这般一番折腾，艾乔更显得精神萎靡，轻瞌眼皮休息着。
宋桐轻轻的给他盖好被子，又侧目对女儿说：“艾梦，你去收拾干净客厅！”
艾梦顺从的点点头，她突然觉得父亲和母亲都很可怜，渐渐的有一些懂得了他们之间的无奈！
“宋桐……我估计大限已到，如果艾昕还来看我，请你……不要赶她走……这是我最后的请求！”艾乔气息渐弱，微睁着眼！
“你不会有事的，我一定会救你！”宋桐眼眸坚毅而笃定，在她的心里命运全掌握在自己手中。
艾乔没有理会她，他只想在看看他那可怜的女儿：“别赶走她，行吗……宋桐，你害了我一辈子，也祸害你的亲姐姐……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了……好歹你也做了她三十年的母亲……”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艾乔孱弱的身子弓的像一只煮熟的老虾，蜡黄脸色再次变的潮红。
艾乔咳出大量的鲜血，宋桐这才感觉到了强烈的不安，也许，他真的时日不多：“好，我答应你你别说话。我去给你买点药！”
宋桐匆匆的出了门，来到退休医师钟先生家门口，急促又猛烈的拍打着门：“钟先生，你在家吗？”
钟先生忙开了门，已经近七十，白发矍烁：“宋桐，怎么了？艾乔又病了？坐下说。”
“是呀，他今天发着高烧，还开始吐血了！而且我看他捂着右腹，疼的脸色都变了，你说，他这到底是得了什么病呀？”宋桐喘着粗气，急切的说。
半晌，钟先生叹了口气：“哎……宋桐，恕我直言，他这是时日无多了。”
宋桐呆坐着，她心中那不详的预感应验了。蓦然，两行清泪落了下来，嘴唇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上次去看他的时候，他右上腹已经肿大，面色蜡黄，食欲下降，精神萎靡……我当时就觉得情况很不好！极有可能是肿瘤，现在，他既出现了高烧不退，吐血，右上腹疼痛，据我的经验判断，应该是肝癌晚期的症状了……”
“什么？肝癌！不会的……”宋桐明明知道艾乔常年喝酒，对身体的损伤是显而易见的，却依然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一向要强不肯低头的她，“噗通”跪在钟先生的面前，痛心哭泣着哀求：“钟先生，你救救他！我求你，救救他！我知道，你医术精湛，你一定可以救他……”
“哎呀，宋桐，你快起来……起来说话！”钟医生忙扶起宋桐，这个为夫疯狂的女人，“你要有思想准备，我上次就跟你说让他去医院检查，确诊后会有针对性的治疗。现在，他都开始吐血了，确实是希望不大了……”
宋桐摊坐在椅子上，只默默的流泪！
“肝癌多难治你很清楚，现在的情况来看，他的病进展的很快，他的疼痛会越加厉害，痛难以忍受！必须用吗啡止痛，这样才能让病人最后的日子好过一些！快送他去医院吧！”钟先生语重心长，带着一颗医者的仁心，如慈爱父母一般。
“那哪里能买到吗啡？你知道的，艾乔不可能去医院，他这辈子都不愿意见医生的。”宋桐抹了一把眼泪，努力打起精神！
钟先生目光炯炯，神色凝重：“吗啡是严格管制药品，换句话来说，吗啡就是海洛因，是毒品！你不可能在市面上买到，那是犯法的！所以，你必须送他去医院，不然，他不病死也会先痛死！”
海洛因！这东西到底是天使还是魔鬼！宋桐心中永远忘不了的噩梦，她曾对她最亲的人用了这万恶的魔鬼！现在，他又要用它来拯救自己最爱的人！
宿命！这真是宿命呀！宋桐脸色发白，呆坐在椅子上两眼发直。
“我这里有这药可以先开给你，你去买买看，但是这也只能缓解他在的痛苦！我劝你还是想想办法送他入院！”
不一会，钟先生就写好了一张纸递给宋桐：“去吧，好好照顾他！”
“谢谢你，钟医生！”宋桐木然道谢，行尸走肉一般离开了。
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宋桐嘴脸衔起一丝冷笑，喃喃自语：“为什么会这样！？报应……报应呀！”
眼泪一滴滴滑落，蓦然，那抹冷笑渐渐变成撕心裂的放声痛哭，哭的人鬼俱惊！为什么要惩罚艾乔？为什么不是自己？原来失去挚爱是这样的痛入肝脾！
“姐姐，你满意了吗？我终于体会到了你的绝望！艾乔，你满意了吗？我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切肤之痛！我不能没有你……”
夜色像鬼魅魍魉，一点点的吞噬了这个世界里的所有亮光，连同天上那一轮明月，此刻亦如同一个鬼影惨白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