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艳情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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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晚了，颜桢已经翻开了书。
曾经有一骨骼清奇俗称练武奇才的少年，本来种地种的好好的，某天突然从田地里刨出来一本武功秘籍，于是从他翻开第一页开始，江湖上就又多了一号人物。
而颜桢翻开的这一页，之于她，也从此打开了一扇奇妙世界的大门。
这书的封面四个大字，三个小字，分别是“红楼相公--艳情记”
书的第一页上画着一个长衫佳公子，身姿卓然，眉目朗朗，下有批注小字-红楼相公，毋庸说，必是书中所描写的主角了。
云轻探手想取书，被她一掌格开，顺便翻开第二页。
咦，此页内容似有眼熟。
一张漆木雕花大床上，一男子逶迤而坐，身无寸缕，旁边还盘着一胖一瘦两个男子，面貌奇丑形容猥琐，欠身做欲扑之状。
身无寸缕的男子眉目惊慌，很显然便是第一页所画之人，红楼相公。
内容简单，无甚趣味，颜桢又翻第三页。
一女子手执长剑，身形如飞花旋月，之前一胖一瘦俩人俱伏于剑下。
颜桢的手指点在第三页上，停留了有片刻时间，随即翻开第四页。
画风突转，疏星朗月，花柳河畔，好一出男女裸身共浴，唇齿相接，情意缱绻。
光是这也便罢了，可是岸边拴着的那匹马，是枣红色的，地上躺着的那把剑，正是此时摆在桌上的这把。
这是一件相当奇妙的事情，本是以江湖人物及传说为原型再加上人为添油加醋而创作的艳情小画本，此时正被画中原型人物现场观看着。
醺黄的微光下，云轻的神情不大自然，脸色就像喝醉了酒般。
颜桢二郎腿翘起，眼睛钉在第四页的图画上，半天都没移开半寸，陡然开口说道：“这是什么秘籍，怎的姿势如此怪异。”
云轻看向颜桢，眼神颇古怪，片刻之后回答道：“这并非什么秘籍，是近日市井里流传甚广的艳情画本。”
云轻并未说破画中人就是以他俩做的原型，书中各处甚是明显的示意他不信她看不出来。
颜桢翻了一页，又翻了一页，再次翻了一页...
云轻终于沉不住气：“你又何必看下去...”
后边的章节内容云轻再清楚不过，无非是脱缰野马一般没有约束的正着反着上着下着各种羞耻姿势，品箫弄月的...这种小本不论是市井中抑或是江湖中，哪个男人敢说他没有看过呢。
终于颜桢不再翻下去，手指捏着某一页唇齿相交身体交融的书页内容，再次发问道：“画中这些东西有甚趣味？”
云轻仍旧是那幅古怪的表情，内心寻摸了半天，才开口措辞道：“男欢女爱，水乳//交融，是顶有趣味的东西。”
他说的并不十分直白，令颜桢云里雾里：“何为男欢女爱之趣味？”
直至此时，云轻方觉古怪，举止大胆，言行孟浪，此前不过觉得或许是江湖女子中做派而已，此番看来，许是误解了她？
略作思索后，云轻缓缓开口：“阴阳相合方生万物，这世间有男子便有女子，男女之间因情而起，古人文雅，尚有风流之作...”
“邸深人静快春宵，心絮纷纷骨尽消。花叶曾将花蕊破，柳垂复把柳枝摇。金枪鏖战三千阵，银烛光临七八娇。不碍两身肌骨阻，更祛一卷去云桥...”
再尴尬一咳：“故而...这男欢女爱，自然是一等一有趣味之事。”
颜桢“啪”的一声合了书：“我却不觉有何趣味，不过如此。
云轻伸手去扯书：“说来自然无味儿，只有做了才知其中妙处。”
他说这话本无意，也只是拿来随便噎一噎颜桢，颜桢一摆手将书移走，另一只却陡然握住云轻伸过来的腕子，使力一拉，云轻站不稳当，身子前倾，手赶忙改去扶桌子，就在这当口，呼吸一紧，有个柔软的物什突然贴到嘴上。
“唔...你...你做什么。”
浅尝辄止，颜桢倚回椅子靠，轻哼了一声：“做过了也不觉有甚意味。”
“你...不知羞耻！”
云轻面色绯红，偏又有愤愤之色，文人好面儿，早上之事，想来还颇觉难堪，便不想再多纠缠，转身欲走。
“寅时末，南城门外老树林。”
没头没尾这么一句，让云轻有些发愣，站住脚步回头：“你...什么意思？”
“我只等半刻，来不来随你。”
说罢手掌一撑，将窗扇推开，一袭白衣轻盈纵向窗外，无声无息，顺便带走了那本“红楼相公--艳情记”。
此时云轻方才明白过来，这人今晚言行同往日不大一样，同早晨态度更是大不相同，撩骚、鼓噪，又携轻薄，莫不是专门过来向他求和？
抬手摸了摸嘴角，方才那柔软的触感似有余温仍残留在唇边，不由自主的上下唇相抵轻抿了一下，又陡然意识到自己此时形态大概过于龌龊，于是仍旧恢复了一脸正经，虽然知道夜深人静，除天地外无人看见他此时形态，但是君子么，应时时自省自制自诫，同旁人看不看得到本来也没多大关系。
鸡鸣从丑时中一直到寅时就没停歇，云轻瞪着两眼直盯着窗外天色翻出鱼肚白，便打点了下随身行囊，其实也没甚可打点，无非就是让掌柜的吩咐了厨房包了几斤牛肉和一只熟鸡备着路上吃，也不敢备太多，六月天热，食物存不长久。
一路步行出了南门，再往前走一段就看见那一片树林，绿油油的，里面草地上还有零星的紫色小花点缀着，晨光略过树顶，向林缝中投进去。斑斑驳驳的，隐约还带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一匹毛色油亮的枣红色骏马在树林中低着头悠闲的吃草，前蹄轻微的踢踏着，尾巴还一甩一甩的。
马背上那一袭白色身影，在晨光和薄雾的映衬中，透着十足十的慵懒和悠然。
那人单手挽着松松垂垂的马缰绳，身子坐的挺直，下巴略微扬起，静静的看着走近的云轻，随后反手轻拍马臀，马儿慢吞吞的向树林外面走出，姿态十分悠闲。
虽然云轻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颜桢是他目前见过的最有侠风侠骨的武林人了，自然天成，不需矫饰，就这么一匹骏马一袭白衫，一举一动一挑眼风一甩鞭都尽是掩不住的江湖风流。
眼见着那人那马就要行到近前，云轻陡然回过神来，别开眼睛的视线，瞅着前方，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背着身后一只小背囊，目不转睛的往前走去。
昨日晨上那一鞭子的气还未消，他才不愿轻贱自己，更不愿让人看做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便宜物件。
身后马儿踢踏着跟上来，马上的人手捏着缠好的鞭子柄轻点了云轻的肩膀。
云轻停下脚步，眉眼冷淡，对着颜桢一揖，清声说道：“昨日才别，今日在此又偶遇姑娘，幸甚幸甚。姑娘乃江湖侠女，洒脱不羁，在下乃山野村夫，实不同路。姑娘自去便罢，路上倘有响马劫道、匪徒乍起，只须鞭起鞭落，任他多少人都动不到女侠分毫，免得在下相跟，无端拖累。我一草芥，命本不足惜，泛是倒霉遇到险事，也该自个担着，任死任活都是上天注定，绝不敢劳累旁人。”
马上，颜桢将弯起的身子略微挺直，语气也淡淡的：“原来你赶早出门并不是要与我同行，只是凑巧这个点走了南城门的树林旁？哦，如此说来，既是你不愿同行，我也不便勉强，长路漫漫，个人自求多福吧。”
说完没有半丝犹豫，扬鞭纵马而去。
“哎...你...”
云轻陡然抬头，傻眼瞅着眼前一溜烟跑远的那一人一马，心头怄出一股无名火。
就这样就走了？难道不应该是...
...应该是怎样呢？
云轻突然意识到自己古怪的想法，他以为...他以为她会像第一次那样，不说废话，直接将他扯上马背，或者像后来的每一次，一不开心便抡鞭子抽他，或者威胁他再啰嗦就弄死他,但怎么也不该只是这样，就走了？
身后背着的小背囊被他一把抡到地上，心中恼她既然邀他同行却无半分诚意，那又何必半夜攀墙跳窗的说那些话呢。
早知她无诚意，他就不该起个大早，赶在南城门刚开就火急火燎的走出来，生怕晚了那刻钟她就真的不等他。
越想越气恼，他双手绞着自己的宽袖袍较劲的拉扯着，直到听到马蹄声原路返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来不及收好自己的面子，哗啦啦碎了一地。
颜桢坐在马背上，难得的眼睛里似乎浮着一层凉凉的笑意，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仿佛在等着他开口。
他也就真的开了口，眼瞅着天说道：“晨光燥热，我就地歇息片刻，你又回来作甚？”
“茶棚下你说过报我两次救你之恩，你愿给我牵马，现下我的马累了，自然是回来找你牵马。”
“哼...”云轻不自觉吊着长声，脸扭向一边，嘴上说着：“鹿州一带一路上我为你备水烤肉尽心尽力，小唐居里因你受一回伤，中间还挨过你的几道鞭子和一顿水淹，另有一番轻薄非礼，救命之恩即使天大也该算还清了吧。”
谁知嘴上说着，却没管住手，从地上捡起背囊重新背上，鬼迷心窍般当真伸手握住了马绳，心中算计着，她于自己有两次救命之恩。而自己于她，虽然几次受伤受辱，但并未累及性命，或许还真算不得还清。既然未还清，君子就该当知恩图报。何况当初允了人家，男子汉一诺值千金，既是救命恩人有所求，他又何拒呢？
一路颠搭着走出二里地远，云轻一边觉得自己给人牵马真真是辱了读书人的脸面，一边又自我宽解着，君子重诺，虽身受辱，然则品格尚在，也算不得丢脸。
他这么纠结着，坐在马上的颜桢也同样心内嘟囔着，身下骑着的这好好一匹跨山川纵四海可日行千里不止的名马良驹，却硬生生被牵出了拉磨驼粮的风范，踮达掂达的实在忍无可忍，弯身手臂一勾，一个利落的动作轻巧巧将云轻搂到马背上，这马像通主人想法般，陡然纵起如风，四蹄如箭离弦，敞开欢的奔跑起来。
云轻下意识手上一抓，抓在颜桢一只胳膊上，此时的他和颜桢是面朝着面的尴尬姿势，马背上颠簸着两人俱一耸一耸，云轻无端红了脸。
打巧路过一座野桥，桥上坐着几人，看穿着便知这定又是哪家的文人骚客，正摇扇饮酒好不惬意。
这边看见一匹枣红马飞驰而过，片刻后桥上几人突然炸了锅。
“看，快看那匹马，那柄剑，还...还有那双人，那不就是近日流传甚广的关于红楼相公和神秘女侠的艳情画本的上面的人物吗？”
“今日何其有幸，竟亲眼一睹传说中的人物，还是那般...销魂的姿势。”
......
于是此后“红楼相公--艳情记”的画本上又添了一页无限风流又曼妙的内容，看过的人直呼惊奇，皆叹此道中人果真皆人才，竟可将艳情发展到如斯地步，创出这般独特姿势。
后被艳情画本界大侠起了个颇独特的名字，曰“马震”。
此后“马震”以迅猛之势火速传播，令那些自诩风流之人物竞相尝试。由此还引起几桩命案--京城名妓与相府公子堕马案、六旬老者马上腰折案、男女大盗马上忘情致被斩双头案等等等等。
因为此类案情众多，直接导致官府参与扼制有关“红楼相公--艳情记”画本的流通，以致于黑市中将这册画本直炒成重金，仍引得许多人悄悄购买，禁之不绝。
可是晚了，颜桢已经翻开了书。
曾经有一骨骼清奇俗称练武奇才的少年，本来种地种的好好的，某天突然从田地里刨出来一本武功秘籍，于是从他翻开第一页开始，江湖上就又多了一号人物。
而颜桢翻开的这一页，之于她，也从此打开了一扇奇妙世界的大门。
这书的封面四个大字，三个小字，分别是“红楼相公--艳情记”
书的第一页上画着一个长衫佳公子，身姿卓然，眉目朗朗，下有批注小字-红楼相公，毋庸说，必是书中所描写的主角了。
云轻探手想取书，被她一掌格开，顺便翻开第二页。
咦，此页内容似有眼熟。
一张漆木雕花大床上，一男子逶迤而坐，身无寸缕，旁边还盘着一胖一瘦两个男子，面貌奇丑形容猥琐，欠身做欲扑之状。
身无寸缕的男子眉目惊慌，很显然便是第一页所画之人，红楼相公。
内容简单，无甚趣味，颜桢又翻第三页。
一女子手执长剑，身形如飞花旋月，之前一胖一瘦俩人俱伏于剑下。
颜桢的手指点在第三页上，停留了有片刻时间，随即翻开第四页。
画风突转，疏星朗月，花柳河畔，好一出男女裸身共浴，唇齿相接，情意缱绻。
光是这也便罢了，可是岸边拴着的那匹马，是枣红色的，地上躺着的那把剑，正是此时摆在桌上的这把。
这是一件相当奇妙的事情，本是以江湖人物及传说为原型再加上人为添油加醋而创作的艳情小画本，此时正被画中原型人物现场观看着。
醺黄的微光下，云轻的神情不大自然，脸色就像喝醉了酒般。
颜桢二郎腿翘起，眼睛钉在第四页的图画上，半天都没移开半寸，陡然开口说道：“这是什么秘籍，怎的姿势如此怪异。”
云轻看向颜桢，眼神颇古怪，片刻之后回答道：“这并非什么秘籍，是近日市井里流传甚广的艳情画本。”
云轻并未说破画中人就是以他俩做的原型，书中各处甚是明显的示意他不信她看不出来。
颜桢翻了一页，又翻了一页，再次翻了一页...
云轻终于沉不住气：“你又何必看下去...”
后边的章节内容云轻再清楚不过，无非是脱缰野马一般没有约束的正着反着上着下着各种羞耻姿势，品箫弄月的...这种小本不论是市井中抑或是江湖中，哪个男人敢说他没有看过呢。
终于颜桢不再翻下去，手指捏着某一页唇齿相交身体交融的书页内容，再次发问道：“画中这些东西有甚趣味？”
云轻仍旧是那幅古怪的表情，内心寻摸了半天，才开口措辞道：“男欢女爱，水乳//交融，是顶有趣味的东西。”
他说的并不十分直白，令颜桢云里雾里：“何为男欢女爱之趣味？”
直至此时，云轻方觉古怪，举止大胆，言行孟浪，此前不过觉得或许是江湖女子中做派而已，此番看来，许是误解了她？
略作思索后，云轻缓缓开口：“阴阳相合方生万物，这世间有男子便有女子，男女之间因情而起，古人文雅，尚有风流之作...”
“邸深人静快春宵，心絮纷纷骨尽消。花叶曾将花蕊破，柳垂复把柳枝摇。金枪鏖战三千阵，银烛光临七八娇。不碍两身肌骨阻，更祛一卷去云桥...”
再尴尬一咳：“故而...这男欢女爱，自然是一等一有趣味之事。”
颜桢“啪”的一声合了书：“我却不觉有何趣味，不过如此。
云轻伸手去扯书：“说来自然无味儿，只有做了才知其中妙处。”
他说这话本无意，也只是拿来随便噎一噎颜桢，颜桢一摆手将书移走，另一只却陡然握住云轻伸过来的腕子，使力一拉，云轻站不稳当，身子前倾，手赶忙改去扶桌子，就在这当口，呼吸一紧，有个柔软的物什突然贴到嘴上。
“唔...你...你做什么。”
浅尝辄止，颜桢倚回椅子靠，轻哼了一声：“做过了也不觉有甚意味。”
“你...不知羞耻！”
云轻面色绯红，偏又有愤愤之色，文人好面儿，早上之事，想来还颇觉难堪，便不想再多纠缠，转身欲走。
“寅时末，南城门外老树林。”
没头没尾这么一句，让云轻有些发愣，站住脚步回头：“你...什么意思？”
“我只等半刻，来不来随你。”
说罢手掌一撑，将窗扇推开，一袭白衣轻盈纵向窗外，无声无息，顺便带走了那本“红楼相公--艳情记”。
此时云轻方才明白过来，这人今晚言行同往日不大一样，同早晨态度更是大不相同，撩骚、鼓噪，又携轻薄，莫不是专门过来向他求和？
抬手摸了摸嘴角，方才那柔软的触感似有余温仍残留在唇边，不由自主的上下唇相抵轻抿了一下，又陡然意识到自己此时形态大概过于龌龊，于是仍旧恢复了一脸正经，虽然知道夜深人静，除天地外无人看见他此时形态，但是君子么，应时时自省自制自诫，同旁人看不看得到本来也没多大关系。
鸡鸣从丑时中一直到寅时就没停歇，云轻瞪着两眼直盯着窗外天色翻出鱼肚白，便打点了下随身行囊，其实也没甚可打点，无非就是让掌柜的吩咐了厨房包了几斤牛肉和一只熟鸡备着路上吃，也不敢备太多，六月天热，食物存不长久。
一路步行出了南门，再往前走一段就看见那一片树林，绿油油的，里面草地上还有零星的紫色小花点缀着，晨光略过树顶，向林缝中投进去。斑斑驳驳的，隐约还带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一匹毛色油亮的枣红色骏马在树林中低着头悠闲的吃草，前蹄轻微的踢踏着，尾巴还一甩一甩的。
马背上那一袭白色身影，在晨光和薄雾的映衬中，透着十足十的慵懒和悠然。
那人单手挽着松松垂垂的马缰绳，身子坐的挺直，下巴略微扬起，静静的看着走近的云轻，随后反手轻拍马臀，马儿慢吞吞的向树林外面走出，姿态十分悠闲。
虽然云轻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颜桢是他目前见过的最有侠风侠骨的武林人了，自然天成，不需矫饰，就这么一匹骏马一袭白衫，一举一动一挑眼风一甩鞭都尽是掩不住的江湖风流。
眼见着那人那马就要行到近前，云轻陡然回过神来，别开眼睛的视线，瞅着前方，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背着身后一只小背囊，目不转睛的往前走去。
昨日晨上那一鞭子的气还未消，他才不愿轻贱自己，更不愿让人看做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便宜物件。
身后马儿踢踏着跟上来，马上的人手捏着缠好的鞭子柄轻点了云轻的肩膀。
云轻停下脚步，眉眼冷淡，对着颜桢一揖，清声说道：“昨日才别，今日在此又偶遇姑娘，幸甚幸甚。姑娘乃江湖侠女，洒脱不羁，在下乃山野村夫，实不同路。姑娘自去便罢，路上倘有响马劫道、匪徒乍起，只须鞭起鞭落，任他多少人都动不到女侠分毫，免得在下相跟，无端拖累。我一草芥，命本不足惜，泛是倒霉遇到险事，也该自个担着，任死任活都是上天注定，绝不敢劳累旁人。”
马上，颜桢将弯起的身子略微挺直，语气也淡淡的：“原来你赶早出门并不是要与我同行，只是凑巧这个点走了南城门的树林旁？哦，如此说来，既是你不愿同行，我也不便勉强，长路漫漫，个人自求多福吧。”
说完没有半丝犹豫，扬鞭纵马而去。
“哎...你...”
云轻陡然抬头，傻眼瞅着眼前一溜烟跑远的那一人一马，心头怄出一股无名火。
就这样就走了？难道不应该是...
...应该是怎样呢？
云轻突然意识到自己古怪的想法，他以为...他以为她会像第一次那样，不说废话，直接将他扯上马背，或者像后来的每一次，一不开心便抡鞭子抽他，或者威胁他再啰嗦就弄死他,但怎么也不该只是这样，就走了？
身后背着的小背囊被他一把抡到地上，心中恼她既然邀他同行却无半分诚意，那又何必半夜攀墙跳窗的说那些话呢。
早知她无诚意，他就不该起个大早，赶在南城门刚开就火急火燎的走出来，生怕晚了那刻钟她就真的不等他。
越想越气恼，他双手绞着自己的宽袖袍较劲的拉扯着，直到听到马蹄声原路返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来不及收好自己的面子，哗啦啦碎了一地。
颜桢坐在马背上，难得的眼睛里似乎浮着一层凉凉的笑意，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仿佛在等着他开口。
他也就真的开了口，眼瞅着天说道：“晨光燥热，我就地歇息片刻，你又回来作甚？”
“茶棚下你说过报我两次救你之恩，你愿给我牵马，现下我的马累了，自然是回来找你牵马。”
“哼...”云轻不自觉吊着长声，脸扭向一边，嘴上说着：“鹿州一带一路上我为你备水烤肉尽心尽力，小唐居里因你受一回伤，中间还挨过你的几道鞭子和一顿水淹，另有一番轻薄非礼，救命之恩即使天大也该算还清了吧。”
谁知嘴上说着，却没管住手，从地上捡起背囊重新背上，鬼迷心窍般当真伸手握住了马绳，心中算计着，她于自己有两次救命之恩。而自己于她，虽然几次受伤受辱，但并未累及性命，或许还真算不得还清。既然未还清，君子就该当知恩图报。何况当初允了人家，男子汉一诺值千金，既是救命恩人有所求，他又何拒呢？
一路颠搭着走出二里地远，云轻一边觉得自己给人牵马真真是辱了读书人的脸面，一边又自我宽解着，君子重诺，虽身受辱，然则品格尚在，也算不得丢脸。
他这么纠结着，坐在马上的颜桢也同样心内嘟囔着，身下骑着的这好好一匹跨山川纵四海可日行千里不止的名马良驹，却硬生生被牵出了拉磨驼粮的风范，踮达掂达的实在忍无可忍，弯身手臂一勾，一个利落的动作轻巧巧将云轻搂到马背上，这马像通主人想法般，陡然纵起如风，四蹄如箭离弦，敞开欢的奔跑起来。
云轻下意识手上一抓，抓在颜桢一只胳膊上，此时的他和颜桢是面朝着面的尴尬姿势，马背上颠簸着两人俱一耸一耸，云轻无端红了脸。
打巧路过一座野桥，桥上坐着几人，看穿着便知这定又是哪家的文人骚客，正摇扇饮酒好不惬意。
这边看见一匹枣红马飞驰而过，片刻后桥上几人突然炸了锅。
“看，快看那匹马，那柄剑，还...还有那双人，那不就是近日流传甚广的关于红楼相公和神秘女侠的艳情画本的上面的人物吗？”
“今日何其有幸，竟亲眼一睹传说中的人物，还是那般...销魂的姿势。”
......
于是此后“红楼相公--艳情记”的画本上又添了一页无限风流又曼妙的内容，看过的人直呼惊奇，皆叹此道中人果真皆人才，竟可将艳情发展到如斯地步，创出这般独特姿势。
后被艳情画本界大侠起了个颇独特的名字，曰“马震”。
此后“马震”以迅猛之势火速传播，令那些自诩风流之人物竞相尝试。由此还引起几桩命案--京城名妓与相府公子堕马案、六旬老者马上腰折案、男女大盗马上忘情致被斩双头案等等等等。
因为此类案情众多，直接导致官府参与扼制有关“红楼相公--艳情记”画本的流通，以致于黑市中将这册画本直炒成重金，仍引得许多人悄悄购买，禁之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