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尚阳三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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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桢袍摆撩起至腰间掖住，里面兜着几个大蜜桃，一只手还抠着一只酒坛，行走间脚步微有踉跄，步履洒脱随性，丝毫无女子羞怯避讳之色。
她身后跟着的，是面色淡如白月光、清湖水的云轻。
云轻略慢于颜桢身后几步远，不紧不慢的跟着进了客栈，直到自己的房门前，站定，同颜桢淡淡道了声安，便头也不回进了自己房间。
第二日直睡到卯时方醒，叫小二打水进来洗了把脸，出去时恰路过云轻房门口，便站住了用脚尖将门踢开，探头往里一瞧，床铺整齐，房内空无一人，云轻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
颜桢一路下楼，楼下客堂里已坐了几人在吃早饭，打眼一扫，并不见云轻身影。随手拉过一个跑堂的伙计问，那伙计挠头，想了一下才恍然道：“方才是有一人，依稀就是您说的这位公子，穿着身浅色衣袍，外罩水蓝色衫子，眉眼五官长得恁般好看，像画工用毛笔描画的一样。他牵了昨儿拴在马厩里的马，看骑马去的方向大约是奔城门去了。那人离开到现在已经有一会了，这会子恐怕已经出了城门。可是客人您丢了什么东西，怀疑那人偷去了？看那人相貌堂堂，倒不像是…”
颜桢扭头往门口走，那伙计还在身后唠叨：“客人，这时去追怕是要追出城门去了，林府比武擂台辰时初刻便要开始，或许会赶不及回来…”
这尚阳县城平日并不是个来往人多的地方，每年也只这个时候，林老爷的比武擂台一摆开，人才会多一些，还多半都是附近县镇但凡会点三脚猫功夫就过来凑热闹的人，为的就是赌一赌自己的运气。运气好的能赢上林老爷一件兵器，运气不好的也能见个世面。
这厢颜桢还没迈出门去，自门外走进一人拉着颜桢问：“你这是干什么去？”
颜桢一愣，顿住脚：“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
云轻也一愣：“我应该往哪儿走？我不过是想着你或许吃不惯这里的早饭，出去买了小油饼和馄饨回来你吃。”
昨儿夜半那件事，他本还未气消，早晨却偏管不住自己，知道颜桢不爱吃清粥小菜，还特特去外面买了趟早点回来。
此时见颜桢形容，分明是以为自己走了要去追的模样，心中气竟就消了一大半。
小伙计从后面拱过一颗头来，探头瞧着云轻手里的食盒，语调夸张的说道：“看这食盒的纹样，公子应是去了‘真味斋’吧？怪道公子骑马，那真味斋在城东头，离咱这儿确实远了点。小店的饭食虽然已很是尽心，但确比真味斋的饭食嘛，差了那么一点，呵呵只差了一点。不过他家东西的价格也是小店望尘莫及的，公子真是阔绰的很呐。”
云轻没理会小伙计的唠唠叨叨，拉过颜桢在前面，袖子笼着食盒一起上了楼。
林宅是尚阳县城中的大户，林宅的当家老爷林云，早些年在外地经商发家，也是后来才搬来这尚阳县的，论说起来，并不能算是尚阳县本地人。
只是这林云性格豪爽，颇好结交，初来此地不过一年时间，已然声望渐大。
林云早年虽经商，却是个好武之人，又好收藏兵器，据说林宅玄武阁里收藏了不少宝剑名刀。
自打几年前，林云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摆了第一场比武擂台，之后便第二场第三场，直到如今。
收藏这一事，除了收字外，最重要便是那个藏字。
收了一个宝贝，必然要藏之于高阁深斋，若日日当个玩器摆在手上东溜西逛到处示人，那跟藏字终究也没有多大关系了。
谁知这林老爷偏要反其道而行之，深宅里建了个了不得的兵器收藏之地，里面藏着的还不乏名剑宝刀，日日守卫护着还来不及，偏还要大模大样摆出个擂台摆在众人眼前。
辰时初刻，比武的擂台已经布置妥当，木垒的四方高台，上搭帐幔遮阳，几根围柱稳扎于擂台四方。
擂台高一丈有余，正面侧面各置一段木梯，供打擂之人走上擂台。
这样的擂台摆设委实有点小门小户的架势，真正江湖上闯荡见过些世面的，必要嘲笑一番。高手上擂，何时是走上去的？
当然，用林老爷的话说，他摆此擂台不过是联络下各乡里感情，聊以作娱，当不得真。
擂台规则，一人上擂台挑战，其他人可随意应战，假如连败三人，便要同林宅挑选出的家丁再比，如家丁再败，便算赢了。赢者可以在林宅摆出的兵器中随意挑选一件带走，但是须得留下自己手中兵器，不论这兵器是田头劳作的锄头或是灶台上的菜刀，皆可。
谁都知道林宅所收藏兵器中不乏大家手笔，若有幸得着一件，也算是发了笔小财。相反，这尚阳县地处偏僻，也没多少武林中人走动，来往的不过是附近村镇的人，手中的兵器最好的也不过是某个铁匠铺工匠的手艺，实是不能比。
擂台之上一侧偏角，一副红漆木的兵器架，上置有长刀、铁剑、钩棒、梨花枪、匕首…可谓种类齐全，足可凑足一套十八般武器展。
林老爷坐在擂台正首位上，捻着下巴上的短髭须，笑吟吟的扫视过擂台下首众人，慢悠悠说道：
“今日展出的兵器有青水剑、寒光剑、鬼岁刀、九节鞭、问天戟、吴钩等等，如有在座各位看的上眼的，尽可来逐，胜负各凭本事。有幸胜出，任取一样，绝不反悔。但是只一样，还同往年一般，须得留下自己的兵器，不论好坏。”
擂台下众人纷攘，皆低头掂了掂自己手中兵器，而后又抬头看着台上兵器架上码放的各类兵器，个个嘴角开咧、目光炯炯。
有人按捺不住，直接上了擂台，伸着手就直摸向一把宝气流光柄坠流苏的长剑，那神情就像嫖客见了花魁、乞丐见了盐水鸡…
爪子还没摸上剑鞘上镶着的那颗宝珠，就被兵器架旁站着的壮家丁一把挡了，只眉毛一耸，那人便立时怂了，悻悻撤回手，鼻孔微哼了一声，扬脖抬高声音道：“宋家庄宋大雷在此，哪个有种敢他娘的上来比划比划？”
另一人走上擂台：“大桥村陈二狗上来应擂”，说着还颇有派头的抻了抻腰上绑着的红麻布子。
这要下面但凡站个见过世面的，怕是要笑掉大牙。
泼皮对无赖，果真打的是一场好擂。那林老爷也不知道究竟存的是个什么心思，拿着自己的宝贝，年年摆这么一出，莫不是避居尚阳县后过于无聊，才要每年这个时节收点笑料好过冬？
仔细一瞅那端坐的林云，面皮分明被憋成了一个紫茄子，偏还不笑出来。
这厢里，那陈二狗和宋大雷正撕扯在一堆，做贴身肉搏，一个刮了另一个的脸，另一个掏了这个的裆。身后叮叮当当响的正是那各自别在腰上还没来得及扯下的兵器。镰刀一把，斧头一具。
颜桢没见过世面，看的是津津有味，云轻拎了串客栈里用水洗过的葡萄，一边往颜桢手里递，时不时再瞄两眼台上厮打的两人，显得意兴阑珊，那表情忒是不给台上卖力赚吆喝的两人面子。
两人来得算晚了，台下已占不到什么好地儿，但仗着颜桢那丝毫不懂礼数的无知蛮横，胳膊肘左捣右捣，硬是挤开一条通往最佳观看位置的路，云轻在其后一路弯腰道抱歉。本就是出来看个热闹，再者他二人相貌又颇养眼，故而无人同他二人计较，竟就将最好的位置便宜了他们。
......
擂台第一回合战，陈二狗胜。
紧接着又上来了俩人，依然被陈二狗一一踢下擂台。在台上听议论方隐约得知，这陈二狗可是附近乡里方圆几十里的打架能手，平日里扒寡妇门挖绝户坟，是个十足十的泼皮。据说去年就来挑过擂，还赢了林老爷一把柄把镶金的短刀，转头去了别处一间典当行足足当了百十来两银子，够他吃了几个月的好酒。此事被林云听说，还曾惋惜的叹过一次，说这泼皮当真没有眼光，他这把短刀虽非什么名家手笔，但工艺却是上等，随便拿到一处足可以抵几百金有余。单是上头镶嵌的那颗珠子也不只几十两银子。这陈二狗真真是天生的穷命。
颜桢袍摆撩起至腰间掖住，里面兜着几个大蜜桃，一只手还抠着一只酒坛，行走间脚步微有踉跄，步履洒脱随性，丝毫无女子羞怯避讳之色。
她身后跟着的，是面色淡如白月光、清湖水的云轻。
云轻略慢于颜桢身后几步远，不紧不慢的跟着进了客栈，直到自己的房门前，站定，同颜桢淡淡道了声安，便头也不回进了自己房间。
第二日直睡到卯时方醒，叫小二打水进来洗了把脸，出去时恰路过云轻房门口，便站住了用脚尖将门踢开，探头往里一瞧，床铺整齐，房内空无一人，云轻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
颜桢一路下楼，楼下客堂里已坐了几人在吃早饭，打眼一扫，并不见云轻身影。随手拉过一个跑堂的伙计问，那伙计挠头，想了一下才恍然道：“方才是有一人，依稀就是您说的这位公子，穿着身浅色衣袍，外罩水蓝色衫子，眉眼五官长得恁般好看，像画工用毛笔描画的一样。他牵了昨儿拴在马厩里的马，看骑马去的方向大约是奔城门去了。那人离开到现在已经有一会了，这会子恐怕已经出了城门。可是客人您丢了什么东西，怀疑那人偷去了？看那人相貌堂堂，倒不像是…”
颜桢扭头往门口走，那伙计还在身后唠叨：“客人，这时去追怕是要追出城门去了，林府比武擂台辰时初刻便要开始，或许会赶不及回来…”
这尚阳县城平日并不是个来往人多的地方，每年也只这个时候，林老爷的比武擂台一摆开，人才会多一些，还多半都是附近县镇但凡会点三脚猫功夫就过来凑热闹的人，为的就是赌一赌自己的运气。运气好的能赢上林老爷一件兵器，运气不好的也能见个世面。
这厢颜桢还没迈出门去，自门外走进一人拉着颜桢问：“你这是干什么去？”
颜桢一愣，顿住脚：“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
云轻也一愣：“我应该往哪儿走？我不过是想着你或许吃不惯这里的早饭，出去买了小油饼和馄饨回来你吃。”
昨儿夜半那件事，他本还未气消，早晨却偏管不住自己，知道颜桢不爱吃清粥小菜，还特特去外面买了趟早点回来。
此时见颜桢形容，分明是以为自己走了要去追的模样，心中气竟就消了一大半。
小伙计从后面拱过一颗头来，探头瞧着云轻手里的食盒，语调夸张的说道：“看这食盒的纹样，公子应是去了‘真味斋’吧？怪道公子骑马，那真味斋在城东头，离咱这儿确实远了点。小店的饭食虽然已很是尽心，但确比真味斋的饭食嘛，差了那么一点，呵呵只差了一点。不过他家东西的价格也是小店望尘莫及的，公子真是阔绰的很呐。”
云轻没理会小伙计的唠唠叨叨，拉过颜桢在前面，袖子笼着食盒一起上了楼。
林宅是尚阳县城中的大户，林宅的当家老爷林云，早些年在外地经商发家，也是后来才搬来这尚阳县的，论说起来，并不能算是尚阳县本地人。
只是这林云性格豪爽，颇好结交，初来此地不过一年时间，已然声望渐大。
林云早年虽经商，却是个好武之人，又好收藏兵器，据说林宅玄武阁里收藏了不少宝剑名刀。
自打几年前，林云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摆了第一场比武擂台，之后便第二场第三场，直到如今。
收藏这一事，除了收字外，最重要便是那个藏字。
收了一个宝贝，必然要藏之于高阁深斋，若日日当个玩器摆在手上东溜西逛到处示人，那跟藏字终究也没有多大关系了。
谁知这林老爷偏要反其道而行之，深宅里建了个了不得的兵器收藏之地，里面藏着的还不乏名剑宝刀，日日守卫护着还来不及，偏还要大模大样摆出个擂台摆在众人眼前。
辰时初刻，比武的擂台已经布置妥当，木垒的四方高台，上搭帐幔遮阳，几根围柱稳扎于擂台四方。
擂台高一丈有余，正面侧面各置一段木梯，供打擂之人走上擂台。
这样的擂台摆设委实有点小门小户的架势，真正江湖上闯荡见过些世面的，必要嘲笑一番。高手上擂，何时是走上去的？
当然，用林老爷的话说，他摆此擂台不过是联络下各乡里感情，聊以作娱，当不得真。
擂台规则，一人上擂台挑战，其他人可随意应战，假如连败三人，便要同林宅挑选出的家丁再比，如家丁再败，便算赢了。赢者可以在林宅摆出的兵器中随意挑选一件带走，但是须得留下自己手中兵器，不论这兵器是田头劳作的锄头或是灶台上的菜刀，皆可。
谁都知道林宅所收藏兵器中不乏大家手笔，若有幸得着一件，也算是发了笔小财。相反，这尚阳县地处偏僻，也没多少武林中人走动，来往的不过是附近村镇的人，手中的兵器最好的也不过是某个铁匠铺工匠的手艺，实是不能比。
擂台之上一侧偏角，一副红漆木的兵器架，上置有长刀、铁剑、钩棒、梨花枪、匕首…可谓种类齐全，足可凑足一套十八般武器展。
林老爷坐在擂台正首位上，捻着下巴上的短髭须，笑吟吟的扫视过擂台下首众人，慢悠悠说道：
“今日展出的兵器有青水剑、寒光剑、鬼岁刀、九节鞭、问天戟、吴钩等等，如有在座各位看的上眼的，尽可来逐，胜负各凭本事。有幸胜出，任取一样，绝不反悔。但是只一样，还同往年一般，须得留下自己的兵器，不论好坏。”
擂台下众人纷攘，皆低头掂了掂自己手中兵器，而后又抬头看着台上兵器架上码放的各类兵器，个个嘴角开咧、目光炯炯。
有人按捺不住，直接上了擂台，伸着手就直摸向一把宝气流光柄坠流苏的长剑，那神情就像嫖客见了花魁、乞丐见了盐水鸡…
爪子还没摸上剑鞘上镶着的那颗宝珠，就被兵器架旁站着的壮家丁一把挡了，只眉毛一耸，那人便立时怂了，悻悻撤回手，鼻孔微哼了一声，扬脖抬高声音道：“宋家庄宋大雷在此，哪个有种敢他娘的上来比划比划？”
另一人走上擂台：“大桥村陈二狗上来应擂”，说着还颇有派头的抻了抻腰上绑着的红麻布子。
这要下面但凡站个见过世面的，怕是要笑掉大牙。
泼皮对无赖，果真打的是一场好擂。那林老爷也不知道究竟存的是个什么心思，拿着自己的宝贝，年年摆这么一出，莫不是避居尚阳县后过于无聊，才要每年这个时节收点笑料好过冬？
仔细一瞅那端坐的林云，面皮分明被憋成了一个紫茄子，偏还不笑出来。
这厢里，那陈二狗和宋大雷正撕扯在一堆，做贴身肉搏，一个刮了另一个的脸，另一个掏了这个的裆。身后叮叮当当响的正是那各自别在腰上还没来得及扯下的兵器。镰刀一把，斧头一具。
颜桢没见过世面，看的是津津有味，云轻拎了串客栈里用水洗过的葡萄，一边往颜桢手里递，时不时再瞄两眼台上厮打的两人，显得意兴阑珊，那表情忒是不给台上卖力赚吆喝的两人面子。
两人来得算晚了，台下已占不到什么好地儿，但仗着颜桢那丝毫不懂礼数的无知蛮横，胳膊肘左捣右捣，硬是挤开一条通往最佳观看位置的路，云轻在其后一路弯腰道抱歉。本就是出来看个热闹，再者他二人相貌又颇养眼，故而无人同他二人计较，竟就将最好的位置便宜了他们。
......
擂台第一回合战，陈二狗胜。
紧接着又上来了俩人，依然被陈二狗一一踢下擂台。在台上听议论方隐约得知，这陈二狗可是附近乡里方圆几十里的打架能手，平日里扒寡妇门挖绝户坟，是个十足十的泼皮。据说去年就来挑过擂，还赢了林老爷一把柄把镶金的短刀，转头去了别处一间典当行足足当了百十来两银子，够他吃了几个月的好酒。此事被林云听说，还曾惋惜的叹过一次，说这泼皮当真没有眼光，他这把短刀虽非什么名家手笔，但工艺却是上等，随便拿到一处足可以抵几百金有余。单是上头镶嵌的那颗珠子也不只几十两银子。这陈二狗真真是天生的穷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