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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9虎符和玉佩的正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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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你二位心里有着难言之隐,无法将真相如实相告。又或者有别的什么企图……”神医传亦想做恶人,无需张牙舞爪地吓唬人,只要一个眼神,就可以做到十足的恐吓,达到无法企及的地步。他忽而一手牵起马儿缰绳,一手指着浩渺苍穹,“你们要记住,人在做,天在看。若是有半点儿隐瞒,你们也该知道下场。”

    田氏挺直胸膛,慌不择言地说:“随你怎么说,我们这村里就没你要找的人!”

    “既然二位不肯说出实情,那在下就告辞了!”他微一拱手,策马而行。

    被田氏搀扶着的方老头子一个踉跄,跌下了地去。面上失魂落魄,好像着了魔一般。

    “老头子,你别吓我啊,你可千万别吓我啊!”田氏抱着方老头子的脑袋,又慌又焦,一直在耳边叫了半天,都没看到他恢复神来,便只能一瘸一拐地将人拖到屋子躺着。

    直到等了很久。

    方老头子神情凝重,不言不语。田氏守到下午黄昏,等到天边七彩云霞,撒满天间。那方老头子才撑着手臂慢慢地坐起来。动了动脚,就要下炕。这边田氏看见,连忙近前搀扶。可他却一句话也不说,径直去了里屋。从大箱子里取出一个小木盒。检查了一下里面刻着卿字的玉佩和黄金材质的半块虎符就要出门。

    田氏看着他做这些事的时候,心又慌又躁,急急地上前劝阻:“老头子啊,你不能告诉她啊。告诉了她,从今以后你就再也没这个女儿了。我们儿子……儿子怎么办,他还在她开的酒楼里做工呢。”一想着这些,她的两手又禁不住哆嗦,“万一……万一她心生怨恨,怪我们没有将她的身份告诉她,那……那她回去,一定会报复我们的啊!”越说越急。可惜眼前的方老头子不知因为什么,心中的那根弦已经无可救药地触动了,再想拉都不可能拉回来。

    他没说话。

    继续大步往院外走。

    田氏吓地面色煞白,当即跪下地去,用力地抱着方老头子大腿,声嘶力竭道:“老头子啊,我们这后半辈子全指望着她啊。就是……就是……”手指定着方田的方向,“就是我们全村人,也都指望着她啊。难道你就要让他们也心生绝望么?”

    方老头子泣不成声:“你不想让全村人绝望,可没想过我会绝望么?”他摸着自己的心,双脚颤微,“翎儿是我唯一的女儿啊。翎儿要死了,我怎么对得起她死去的娘啊。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啊!”抽噎着挪动了脚,“你知不知道,让我隐瞒这些事情,心里到底有多痛,难道你就没想过那女娃么,她是一门心思地让我们幸福,让我们有钱。还心善地给全村人出主意。可如今……如今你却让我去骗她,你置她的真心于何地,你置我们做人的良心于何地?我这一辈子,从来都是老老实实的做人,不骗人,不骗财。可现在因为你,因为这个家,我什么都做了。”方老头子急地指着院子外的路道,“刚才那个人,你没看见么,他分明是来打听消息来了。他刚刚所说的那些话,无疑起了疑心。可我……我!”他用力地大吼,“我还是一个字都不敢告诉他,因为……因为什么,不是害怕说谎被老天处罚,而是我不想知道我的翎儿,我唯一的女儿已经……已经死了!”

    说完这些,田氏软在了地上。而方老头子已经拖着自己的脚走了。他的眼眶被泪水濡湿,一张皱巴巴的黄脸镌刻出一个平民百性的质朴和诚实。甚至每时每刻都能焕发出高贵的光来,闪闪发亮的,震慑着田氏的眼睛,震慑着老天的眼睛。

    即便女儿已经死了,他也不想违背了一颗身为父亲的心。事实再丑陋,他的良心是好的,真相再残酷,他的心是真的。只要还有这一丝一毫的真,他就应该毫无保留地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告诉她。

    当他步行出云溪村,走过茫茫街巷,来到天下第一酥的酒楼前,整个人的心已经慌了。只是他站在店前,却没有勇气迈步上去。

    立在店中招呼客人的方成,隐约瞥见,拎着块毛巾慌忙而出。见到方老头子一身庄稼人坐在门口,不由地呆了。

    “爹,来了怎么也不进去?”方成搭着毛巾出来搀扶,“老大念叨你几天了,还说要是没事,过几日就抽空回来看你和娘呢?”

    方老头子有些精疲力尽,手指紧紧地搭在方成的手,词不达意地说:“成儿啊,你姐是不是对我们太好了啊!”

    方成听了这话,又笑了笑:“爹,你傻了吧,自从我打心眼里跟了老大,就一直没觉得她心肠不好。何况还是对我们这些家里人。虽然有时候她口头上挺喜欢算计我娘的。可是那也是因为我娘的确有些不会说话,让人讨厌。但尽管如此,她还是没有丝毫伤害过我娘啊。”

    “小弟,你在跟谁说话呢,快进去收拾去。三楼的姚大人要走了。”李诗语从柜台上走出来,唤了一两声。

    刚走到店门口,就看见方老头子一脸大汗地站在门口:“爹,这么早的天,你怎么就不先通知我一声,我也好让人去接你啊!”

    方老头子有些不好意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我知道这里头人来人往的,你一天也很忙。所以我就不好来打扰你。”

    “你是我爹,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话。”李诗语一面喜气盈盈地将人拽进天下第一酥,一面和方老头子话家常,“爹,这些日子,你还好么,后娘她没给你找事儿吧,对了,云溪村里的人都在忙活着蔬菜吧。马上要一个月了,这次你回去,可得好好地同他们说叨说叨工钱的事儿。日子一天天冷了。可别让他们对女儿失望,从而养成了惰性。”不知觉地摸到方老头子手臂破了的袖口,“爹,你怎么就不听我的劝呢?给你买的新衣服不能老放着,要记得穿。这些土里土气的衣服,再穿在身上,只怕是要被人笑话了去。”

    方老头子看着这个长地和自己女儿十分相似的容貌,听着这些暖心窝的孝顺话,不知又该从何处说起,但心中总有些什么让她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爹,你怎么了?”看着失神的方老头子,李诗语拿手推了推,有些担心地问,“是不是村里出什么事儿了,还是后娘有什么事儿了。”一想着田氏,她又情不自禁地往钱上想。但好歹她还大方,当时就回转柜台,取了两个银锭子出来,轻轻地放在方老头子的手里,“爹,若是后娘还想要钱,你便让她自己来吧。总之是一家人,没必要让你来跑这一趟。女儿是个明事理儿的人,有些事情不会同她计较的。”

    方老头子涕泗横流,抹了把眼泪,便将李诗语拉上了二楼:“爹有些话想要跟你谈谈。”回望四周,“去二楼吧,这里的人太多了。”

    李诗语反应敏捷地回答:“好好,那好吧。我们就去二楼的vip里面聊聊去。”对着身旁的方成嘱咐了一两声,“小弟,去让二伯炒两个小菜,趁着爹来了,我正好和他聊聊。”

    “好嘞。老大,小弟这就去!”方成点点头,就摇着毛巾入了厨房。

    挑了里间的vip座刚刚坐好,方老头子就生疏地将一双干瘪的手抽回去。

    李诗语奇怪,又将方老头子的手握在手心:“爹,女儿就想握着你的手。”细心地看了看方老头子的手一眼,“爹,你这手怎么这个样子,都没好好保养。平日干活的时候注意一些。”

    “庄稼人的手,没……没什么好看的!”方老头子生硬又拘谨地把自己的手拿开。

    李诗语端详道:“爹,你的样子看起来好奇怪。”

    “没,没什么奇怪的。”方老头子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没说话。李诗语又摆谈起来。

    “爹,有件事儿,我正好也想同你说说。大将军他跟我表明心迹了,等着我把生意做大些,你们安顿好了。我就想让他做夫君了。”李诗语大大咧咧又不失害羞的模样令眼前的方老头子又是一怔。

    这些话若是他的女儿,绝对没有勇气说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反正心里边儿挺高兴。爹,你说我是不是已经喜欢他了。”不等方老头子分析,她有自顾自地说道,“都说男人难过美人关,看来我们女人也难过帅哥关啊。哎,啧啧。”李诗语一直处在自言自语中,完全没看到方老头子的表情。

    他咬着牙,艰难地从衣服里面摸出来木盒子,轻轻地搁到桌子上。

    李诗语咦了一声:“爹,这是什么宝贝,你要送给我啊?”

    方老头子的眼神躲躲闪闪:“这都是你曾经的东西,你要收好,等到回家的时候,没准儿这就是验明身份的东西……”他哭泣着,手不停地抹着眼泪,“爹对不起你,我们全家都对不起你。隐瞒你的身份,并不是爹的意思。只是你娘糊涂,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而这些东西,我们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所以……一直以来你……你都不是爹……爹真正的女儿。”

    李诗语满脸兴奋地笑着:“你说什么呢,爹,我怎么就听不懂呢?”敲了敲小木盒,“这都是什么东西,我不大明白。”

    “反正日后你不用再叫我爹了,我……我就是个大恶人。不值得你这么好的女娃叫爹。”对于合着欺骗李诗语的身份这件事,方老头子始终无法释怀。

    说了这些话,他匆匆忙忙地跑下楼去,李诗语还愕然地坐在原地。

    “爹,吃完饭再走哇!”方成端着几道用托盘托着的菜,十分纳闷地吼了声。

    上得二楼,入了vip座,方成才糊涂地问:“爹,老大怎么了?”

    “没怎么,可能是受了什么刺激吧?”李诗语悄无声息地将木盒收到了袖子里,就拿起筷子吃起来,“这饭菜就放这里,我也确实饿得不行了。哦,对了,你把大将军也给我喊来。”

    方成点头:“哦!”

    李诗语怔在原地,心神恍惚。

    刚刚爹嘴里的话,都是些什么意思呢?嗯,改明儿回去问问。

    心里头拿了主意,她也没多想。直到三楼吃着蛋糕的莫璃大将军慢悠悠地下来。

    一甩锦袍,坐下:“今日是什么日子,你会亲自唤我吃饭?”

    李诗语实诚道:“这本来是爹做的,但不知为什么,他一口没吃就走了。我心想这饭菜好歹没吃,又正好饿了,就想着唤你一起吃算了。”挑了白菜到莫璃大将军的碗里,“你太胖了,应该多吃菜!”

    莫璃大将军上下打量了自己的身材一眼,怀疑地看向如痕:“本将军胖么?”

    如痕忍着笑:“将军不胖!”

    李诗语呵呵一笑:“逗你呢,还当真。如果你这还叫胖,那这世界上就没有瘦人了。”

    莫璃大将军不悦地扁扁嘴,脸色瞬间变黑:“戏弄人很有趣!”

    “没趣!”李诗语淡定地摇头,随之毕恭毕敬地将筷子送到莫璃大将军的手上,“哪,我说错了,行不行?”

    莫璃大将军接下筷子,随和一笑:“这还差不多。”

    “哎,我说你!”李诗语懊恼,“也不谦虚一点儿。”

    “谦虚太过就是虚伪!”莫璃大将军并不迟疑地回了一句,“这话儿你应该听过的吧,本将军记得是你自己说的。现下,我学以致用了?”

    “切。”李诗语翘了唇,继续吃菜。

    如痕默默盯了一会儿,走开了。

    “上一回,好玩儿么?”莫璃大将军笑着道,“下次还想去么?”

    李诗语砰地一声放碗点头:“想去!”可神情忽而失落,“可是下次你得雇辆马车,我可不得跟你坐脚踏车。”

    莫璃大将军双瞳阴了阴:“本将军背了你,你就只是这么个感想?”

    “那你不把马儿赶走了,我能让你背么?”李诗语认真地讲道理,“骑马多舒服,一会儿就到了。这让你背着,还得受你威胁,哪里好了!”

    “可你很重?”莫璃大将军再道。

    李诗语不满意:“你自愿背的?”

    “你亲了我?”莫璃大将军怒拍桌子,立起来。

    李诗语后退,抓着板凳:“那是……那是你先主动的。”

    “可我也没见一主动后就被人扒了衣服的吧!”莫璃大将军眉毛一挑。

    李诗语大放地瞪过去,目光闪烁:“那……那不是你太主动了,把我勾引上了,我才如此急不可耐的么。”转念一想,小声道,“又没脱你裤子,至于么?”

    “还敢说!”莫璃大将军气地不轻。

    李诗语反驳:“你不也十分心满意足地扒了我衣服么?就算……就算我看了你结实的肌肉,但你也看了我好看的锁骨啊!”

    莫璃大将军出其不意地抿唇笑了:“哦,竟然算地这么清楚!”

    “能不算清楚么?”李诗语嚷道,“无论是我扑倒你,还是你扑倒我。我们之间都要十分公平的。你怎么对了我,我就得怎么对了你啊!”

    莫璃大将军瞠目结舌:“你可真是……没羞没皮,没有半点儿矜持?”

    李诗语握着筷子,笑地妩媚:“什么是矜持,在我的脑子里,矜持就是矫情。对于自己看上的男人,过于矜持,那就是虚伪,难道大将军你就这么喜欢看一个女人矜持么?”

    “嘴皮子挺厉害!”

    李诗语摇头:“跟你学的。”忽而一晃脑,“对了,那阿璃二字叫起来,实在不大顺口。在我心里,还是比较喜欢你大将军这个称呼!”吃完后站起来,拿袖子往嘴里一抹,“你要喜欢我,就得喜欢我这个人,无论是虚伪的一面,还是真实的一面。是美好的一面,亦或者丑陋的一面。”

    “呵,有意思。”莫璃大将军反其道而行,也同眼前的李诗语计算起来,“除了我一心一意地待你,你也得一心一意地待我。就像你说的,无论我虚伪的一面,还是真实的一面,还是美好的一面,亦或者丑陋的一面。在你的心里,都得全不计较地包容。”

    李诗语手指比划出好的手势,答应地异常坚定:“好,绝不食言。”

    “一会儿你让人收拾收拾,我到三楼去看看?”李诗语仰手一指。

    莫璃大将军点头。

    李诗语磨蹭到三楼处的拐角,才将那木盒打开。却是一个黄金材质的半块虎头令牌和一块上好的玉佩。

    李诗语认得玉佩,却不识得那块半块虎符。但见它是金子打造,一心又好好地将它收了起来。

    等到入夜,天下第一酥的三轮吃饭闲聊时间过去。李诗语才踱步到一楼,坐好。她这么呆在这里,完全是出于好奇。看那玉佩花纹别致,又在暗夜处闪光。不免将它戴在了身上。

    靠坐在凳子上,没一会儿就迷糊地睡着了。

    睡梦里,只听见耳边有风,风声很急却不大。她睁眼坐起来,却发现自己呆在林子里。林子里,地面上,铺了许多许多枯黄的叶子。一片又一片。在头顶上翻飞。她摊开手,觉得此地景致极好,正欲起身多多溜达散步,却看见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女,步伐急促地杵着红缨枪往这边赶。她后背的白色濡裙已经被血润湿,鲜红鲜红地,只看一眼,就觉得触目惊心。李诗语没看过一个人会流那么多的血,有些许的好奇和震撼。她慢慢地站起来,正要走近那女子,却听得背后呼啦奔出靴子踩踏树叶的摩梭声。

    越来越近,越听越险。李诗语吓的双腿发抖。这么多拿刀拿剑还能用轻功飞行的人,她可打不过。于是乎她就成了一名看客。慢慢地从小道抄过去。却见那一身是伤的女子飞快地在树上掠过。

    不知为何,她的脚步也随之加块了。再一会儿,就降落在一个陡坡上。一个淡黄粗布衣服的女孩儿肩上挂着背篓,手里握着一把小锄头,从杂草中探出一个脑袋来。那女孩儿脸上虽没有宦官小姐那般擦了胭脂水粉,也没有多余的珠宝首饰。但是给人一看,就是个清纯貌美的乡间少女。

    看它背篓里的东西,李诗语知道她正在采药。

    “啊!”扑通一声,树上一个白影惨不忍睹地摔下来。正好压倒在这乡间少女的草药前,她几乎怔愣了许久,才将目光对上那戴着白色面纱的女子。看那翠意盈露的小草上滑下的血水,乡间少女慌了,连忙将她扶起来。却哪晓得这白衣女子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那双眼睛不知因为什么夺目绚丽。

    像是受到了惊吓。

    于是她摘下白色的面纱,静静地看着乡间少女。

    这乡间少女往她脸上一顾,也吓坏了。

    天底下竟然有如此相似的面容。

    若不是这白衣女子巧施胭脂,只怕就会有人误以为这两人是孪生姐妹。

    赶得凑巧。

    乡间女子疑惑地问:“你怎么了?”

    “有人要……要刺杀我!”一身是血的白衣女子紧紧地抓着乡间少女的手,“姑娘,我……我不能死,我……我还不想死!”

    这乡间女子心下好奇,但看得她如此恳求,一时也没多想,就道:“我帮你!”然后又看了白衣女子一眼,急道,“我们换了衣服,你赶快走!”

    白衣女子痛苦难耐地起身,对着这乡间女子重重地磕了几个头:“姑娘,你的大恩大德,我卿羽此生铭记。”

    站地老远的李诗语没听明白她二人说了什么话。只知道她们在草丛里将衣服换了。白衣女子气息微弱,眼睛也时不时地闭合。

    真是虚脱到了极致。

    “姐姐,你就在这里呆着,不要乱动。”乡间女子小声地叮嘱她,“我去把他们引开就来接你!”

    白衣女子不受控制地泪流满面,但她莹洁的手却还是握住了她的恩人。

    她问:“妹妹,你……你叫什么名字?”

    乡间女子笑着回头:“方翎。”

    白衣女子喃喃:“方翎”。就这样,那瘦小的背影就消失在自己的眼前。而后一大拨黑靴踏地的声音,再然后就只有微渺的风声。

    李诗语瞪着那白衣女子,看着她一双沾满血的手。紧紧地拿着乡间少女的锄头,背着乡间少女的背篓,摇摇晃晃地往山中进发。

    她走得很慢,又不稳。时不时地摔在地上。也不知就这样跟了多久,李诗语便感到一阵拔凉的冷风。

    高耸峭壁,险象迭生。

    望一眼,下方森森白屋,时有鸟雀忽然乍飞,盘旋在头顶之上。

    那受伤的女子看了一眼自己的荷包,终于又放心地将其合上了。

    发现四下无路的时候,她就站了起来。离地那悬崖格外地近。

    风声拂过鼻翼,很轻很轻。

    她艰难地爬起来,喃喃细语地说了什么,就果敢地跳下了深渊。

    那下面不知是生是死,但李诗语不知道为何会觉得她是为了生才跳下去的。

    也许是她那双倔强的眼瞳告诉了她。

    李诗语想走过去细细看看,却不知为何那深渊之中伸出一双手,呼啦一下将她也带了下去。

    那双手莹洁,细长。

    是刚刚那女人的手!

    ……

    “啊!”李诗语吓出一身冷汗,起身看来,却是给自己盖被褥的莫璃大将军。

    他冷冷一顾:“困了就抱床被子,何苦在这里发困?”手指触上李诗语的手背,“手冻地这般冷,就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李诗语抬起眼直视莫璃大将军的饱含怜意的目光:“我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哎,大将军,你说我又没做过亏心事,怎么还会梦见自己跳崖了。”

    莫璃大将军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谁知道你有没有胡思乱想过?”

    “我没胡思乱想,就是……就是得了一样东西。”李诗语手指对着腰上的玉佩一指,“就是这块玉佩。”

    莫璃大将军一扫,瞥到正中的‘卿’字,不假思索地问道:“哪里得来的?”

    “什么哪里得来的?”李诗语摊了摊手,“我哪里知道啊,我爹今天一大早来,就是要把这个东西拿给我。说什么本来就是我的。”

    “你的?”莫璃大将军脸上笑起来了,“真是你爹拿给你的?”

    “那当然了,我骗你做什么?”看着莫璃大将军投来的不以为然的目光,她只能老实巴交地将另一样东西拿出来,“哪,不只这个。还有一个东西,但是我……不太认识它是东西。但却是黄金做的。”正要掏出虎符,李诗语却神秘兮兮地念叨起来,“这东西你若看了,决不能抢了去。我要是没饭吃了,还可以去当铺换钱用呢?”

    “说得这么神秘,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莫璃大将军笑笑,“再是好东西也得拿出来给我看看,待验明真伪,才知那是黄金还是……呵呵镀了一点儿金的铜。”

    “我说是好东西就是好东西。”李诗语快速地掏出那半块虎符,“不信的话,你看看便是了。”

    那黄金虎符出现在莫璃大将军眼睛里的时候,他已经震撼地说不话来。这东西,他也有,他更知道何人才能拥有这种东西。其实,此刻他的心情应该是激动的,兴奋的,也可以说是愉悦的。更应该说成喜出望外的心情。

    眼前这女人的身份,他日思夜想的身份。如今就要真相大白了,能不激动么?而且以前她卿羽的身份,都是自己揣测,凭着自己的直觉,以及后来人的一致认同。但现在,除了人证,还多出这不可更改的物证。他一时的心情却也说不出激动还是好奇,亦或者只剩下欣喜而已。

    “羽儿,你爹有没有告诉过你,这是什么?”莫璃大将军笑如鬼魅。

    “不知道。”李诗语脑中快速地闪过早晨的情形,“他也没说。”

    “要不要我告诉你,这是什么东西?”莫璃大将军逼近李诗语的鼻尖。

    李诗语翻了翻眼睑,迅速地夺回黄金虎符,在手掌心里拨了两拨,若无其事地问道:“卖什么关子,直说不就得了?”

    “是想直说。”莫璃大将军神秘地讽了一句,“不过我怕说完了以后,你会害怕。要是让我的好羽儿害怕了,我罪过不就大了么。”

    “可你让你的好羽儿好奇得揪心,不也是你的罪过么?”李诗语邪笑道,“你觉得,这样的结果我会高兴?”

    “那你可得听好了?”莫璃大将军提出手指,盈盈一笑。

    “哎呀,好啦,别这么疑神疑鬼的。陪你说话都感觉我是个心机girl。”李诗语叹了几口气,闲散地摆了摆手,“别废话,直说。”

    “什么是girl?”

    “就是女孩,女人。”李诗语回地很没有耐心。

    “做个心机女孩有何不好?”莫璃大将军笑,“在我的眼里,心机女孩更为可贵。”

    “怎么讲?”

    “有心机的女孩,就懂得防人和自保。”莫璃大将军耐心解释,“你若这般,也可少让我操点儿心。”

    “哦,原来是这样。”李诗语笑着看向他,说话很是正经,“变恶只需要一个念头,要想有心机,却只是一瞬的功夫。”

    “哦?”莫璃大将军洗耳恭听,“说来听听。”

    “有心机只要立马想想,想想中加点儿算计就可以了。”李诗语摊开掌心握着的那半块黄金虎符,“就比如现在我手里握着的这东西,我要细细地想一想,就应该防着你。就你刚才看这个东西所露出的表情,我就觉得你或许是想独占它。”

    “呵呵。”莫璃大将军笑地更加得意,“你呀你,这么一点儿想法算不得心机。或许……”不屑地又笑了两下,“称得上是一个幼稚的防人想法。”

    “哪,这不叫心机?”李诗语扁扁嘴,打脸,“可你刚刚不是说心机就是用来自保和防人的么?”

    “那么,你这心机不够周全细致。”莫璃大将军点评道,“一个心机,一定要想得周全,想得细致,这样才不会祸害了自己,还会被人讽刺。”

    李诗语转身:“不想跟你兜圈子,反正我听不懂。”

    “好了,这种事儿你要慢慢来。”莫璃大将军随身从自己的袖中摸出同李诗语一模一样的虎符,“哪,同样的黄金虎符,我也有半块。”

    李诗语侧过身,盯着那东西,开始发呆:“说明了什么?”

    “你不是云溪村的方翎,而是风辰国和我齐名的卿羽将军。”莫璃大将军一字一顿,“而这东西你哪怕是死也丢不得。”

    “为何?”

    “这是虎符。陛下手里有半块,我们身为将军,自然也有半块,哪一块丢了,都不成。”莫璃大将军开始了冗长的解释,“见这虎符如见我们。只要是发兵,陛下必然会给我们这虎符的另一半。但是有一点儿,若是没有这半块虎符,或者这半块虎符被人夺了去,那么你就无兵无将,还犯了大罪。”

    “你的意思是说这半块黄金虎符是我调兵遣将的关键!”

    “不。”莫璃大将军否定,“这东西比我们的命还重要,哪怕是穷地叮当响,一口饭都吃不上了,也不能把它拿来当掉。因为随时随地,它比我们的命还重要。”

    妈妈呀,这么说来,我的灵魂是到了卿羽将军的身上啊。难怪一来还能打能动,人家本身就是习武的么?

    这穿越剧果然不是吹的,我李诗语也能成为一个威风八面的女将军啊?

    “那……那这东西我该怎么办?”李诗语像捧宝贝似地捧着,生怕捧在手心里都会给它碎了。

    莫璃大将军轻哼了一句,满是不屑地收了自己的那半块黄金虎符:“还能怎么办,像我一样好好收好,别弄丢了。要知道,如果被别人拿走了。你还没找回来,只怕就被上头一道圣旨给砍了。”

    “哎,你们这儿的规矩可真多。”李诗语闷闷不乐,“常常丢命要命,我都觉得有些恐怖了。”

    “这就叫恐怖?”莫璃大将军轻笑,“虽然你现在失忆了,可有句话我不得不说。羽儿,你曾经穿着盔甲,拿着红缨枪去战场的时候,那不仅仅是丢命要命了。”

    是啊,我这身体的主人一定沾过人命吧!

    她突然泪曳眼颊。

    莫璃大将军揉了揉脑袋:“别多想,杀人也只是一瞬的事儿。”

    “我觉得有些恐怖。”李诗语身子发抖。

    “既然害怕,那就多长些心机。这样,他们被你掌握在手里算计,你也就不用多动手了。”莫璃大将军安慰他,“至于那些手痒的小喽啰,为夫自会替你解决。”

    “笑话,我堂堂一大女侠,要你保护?”李诗语拍拍胸脯,女汉子般地走到莫璃大将军的身边,食指抬起男人的下巴,“你是我打算买下来的夫君,在还没有成为我夫君之前,一切便靠我自己的手。”

    “突然说这么霸气话……”莫璃大将军抬头,“莫非你想起来了?”

    “算不得想起,只是一个梦而已。”李诗语背过身,“连我自己都说不出来。但是我会害怕不是吹的。我只知道,就像你说的,老天若安排我是卿羽,那么想逃也逃不掉。要想抱住身边的人,我必须得学会长大。”

    “好好好,羽儿,看来你听懂我的意思了!”莫璃大将军为其鼓掌,“但是我觉得,你这样还不够。”

    “哪里不够?”李诗语看着她。

    “你现在只有卿羽的貌,却没有卿羽的魂儿。”莫璃大将军指点她,“所以,你现在需要找回魂儿。”

    “你说地太虚幻了。”李诗语近到莫璃大将军面前,怒拍桌子,“说地简单点儿,我到底怎样才能找回魂儿。”

    “不要急,慢慢来!”莫璃大将军缓慢地转动着桌上的青瓷茶杯,徐徐地送至嘴唇,“现在我已经清楚地知道你就是她了,那么接下来,要找回你的魂儿就更容易多了。”

    “非常容易?”李诗语纳闷。

    “你愿意配合我了,当然容易。”莫璃大将军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肩,“羽儿,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做回卿羽将军?”

    李诗语严谨地回答:“被你这么一说,看来我必须做卿羽将军,因为我无路可退。而且在你身边,我突然明白,好像有很多人都期望我是卿羽将军。”她眸中含笑,“其实做一辈子的农女,安然无恙,又有钱花,那就很好。但如果身周危机重重,那还不如做个女将军,既有人伺候保护,也有权力去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所以,大将军,这就是我做回卿羽将军的原因。”

    那么多人告诉我,我是卿羽,我也已经无路可退了吧。

    呵,我诡谲的穿越人生之路。

    到底是怎么安排的?

    “那么你打算如何做回卿羽将军呢?”莫璃大将军抱臂。

    “我不知道。”李诗语盯着莫璃大将军那双会说话眼睛,“但是我想,大将军在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一定心中有了答案,是吧?”

    “你倒是说到我的心坎儿里了。”莫璃大将军指了指自己的膝盖,“坐过来,我告诉你。”

    “啊。你要干什么啊?”李诗语看着那双腿,有些无辜。

    “不干什么,就坐上来,我告诉你啊!”莫璃大将军心情甚好,笑如春风地拍了拍自己的膝盖,“哪,你要是不坐过来,本将军了没有兴……”致还没有出来呢,李诗语就一马当先地坐了过去。还没怎么坐稳,腰上就被人用力一揽。莫璃大将军靠地很近,贴在她的耳旁说:“要恢复身份,最快的办法是要让忠勇候认了你这个孙女儿。”

    “那他会不会考我记忆什么的?”李诗语后怕地说,“你也知道的,我脑袋里什么记忆都没有了,要回答他出的问题,是很难的。”

    莫璃大将军抚了抚她的脸,轻佻地回答了李诗语的这个问题:“一点儿也不难。撇开这两样东西不说,就是你直接站在他面前,告诉你是他孙女儿,且还失去了记忆。他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信任你。”

    “因为什么?”

    “因为卿府的处境,现在很危险。”莫璃大将军言简意赅,“他们危险,你也危险。”

    “废话,那你说这个有什么用?”李诗语懊恼地自言自语,“连我都危险了,那做回卿羽将军不更危险。这么危险的活儿,你倒也舍得让我去做。”

    莫璃大将军反笑:“一直以来,你就是一个危险的人物,难道你还不清楚么?”

    “哦。”李诗语听罢,只能忍着点头,“那你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没办法。”莫璃大将军握着李诗语如顺的头发,“但本将军一定会替你想。”

    “想个好点儿回家的法子?”李诗语指着自己,“我要威风点儿,帅气一点儿的。”

    “这种紧要关头,你还要威风?”莫璃大将军自嘲,“这样的你,真不知道我怎么看上了你的?”

    “可你不还是看上我了么?”李诗语反问。

    两人又不由自主地笑了。

    “哎,好困啊。”李诗语伸伸懒腰,“走了,找地方睡觉去!”

    “不想睡,没心情。”莫璃大将军苦恼地说,“烦事太多,都有些不想活了。”

    “啊。”李诗语呐呐道,“怎么了,没精打采。”忽而明白过来,“是不是大公子又走了。”

    “人没走,可他的心走了。”莫璃大将军道,“昨晚我的那两个手下告诉我,说大哥已经把账簿搬到这里来做了。”

    “哦……”李诗语瞅瞅他难看的表情,“其实有件事儿我一直想问问。做生意赚钱,按理说也应该是好事儿,你怎么一直要反对他呢。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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