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困局,山月哪知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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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
大朝会散了之后，沈彻兴冲冲地追上了沈衍的脚步，眉眼都在笑：“弟弟有个好消息。”
他未等到沈衍的回应，便喜滋滋地边走边说道，“我见到玉姐姐了，她答应和我在一起了！三哥，弟弟真是高兴！”
两人走出宫门上了马，沈衍淡淡地笑了一声：“三哥恭喜你了。抱得佳人归。”他突然觉得宫门口吹过的风透骨地冷，忍不住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听着沈彻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哎三哥，你跟容大姑娘的事情怎么样了？眼看这王妃就要娶进门了，难不成已经断了？”
直到回了晋王府，他直接走回前院的书房。跟在身后的沈彻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也看出三哥有些着恼了，乖乖闭紧了嘴巴。在他的印象里，三哥一直是冷静理智、以大局为重的人，对容大姑娘也只是一时痴迷，并未沉湎。可看如今的情形，显然并未如此。他扫视了一圈依然冷冷清清、看不出一丝新婚布置的前院和书房，心底不禁对三哥产生了一丝同情。
沈衍脱了外裳交给小厮，喝了一口清茶润嗓，开口对沈彻道：“前日昌邑侯还给豫王府上送过礼。你倒说说看，我娶了一个弃子，也许将来还会成为他们的眼线，何喜之有？！”
沈彻有些讪讪的，也喝了一口茶，又听三哥低声叹道：“容姑娘的事情，你就不要问了。既然娶了王妃，横竖是要断的。我这有件事情需要你去跑一趟，正好还能和你的玉姐姐一道。”
沈彻直起身，面上神色一肃。听沈衍道：“我的人今日朝会上了一个折子，上疏蜀国边境有异动，请陛下派人查探一番。我需要你去面见父皇，拿下这个差事。”他从怀中取出黑铁卫令牌，放入沈彻手中：“这是母后在世时，训练的黑铁卫令牌。拿着这块令牌，你的玉姐姐会带你去找到他们。我会给舅舅去信，让你们从北关取道，秘密潜回京城附近。京畿大营的统领黄信，表面是中坚纯臣，实际上个月已经向我投来了意向。你可以放心。”
沈彻看着手中镌刻精美的令牌，不免心中惴惴。三哥头一次给他安排事情，就是如此艰巨的任务。他抬头看向三哥，只见沈衍含笑道：“你长大了，是该为我分忧了。将来，你少不得也是我的左膀右臂，便从现在开始历练历练吧。”他的胸中蓦然升起一股豪情，将令牌收入怀中，重重点头：“三哥你就放心吧，弟弟一定不负重托！”
他沉吟片刻看向沈衍，还是忍不住低声问出了口：“三哥，现在的情势，已经坏到了这个地步吗？”
沈衍点点头，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恩宁城在宫中传回的线报，父皇又在秘密服食丹药、脾气愈发暴躁，三日前刚刚昏厥了一次，乾元殿里杖毙了几名宫人。豫王那边也在蠢蠢欲动。左羽林卫统领程峰是豫王的大舅子，还有多少没冒出头来的人尚不可知。双方都在积蓄力量，却谁也不去做出头的一个。皇帝一日不下立太子明旨，他们这样的暗中拉拢派系便持续一日，却也做的非常隐秘。一个先皇后嫡子，一个继皇后嫡子，皇帝的心如海底针，加之服食丹药之后更是阴晴不定，谁也不敢去多加揣测。
送走了六弟，沈衍不禁颓然坐倒在椅子上。他的身体并未好全，不过是撑着一口气不让豫王他们看出什么端倪。婚礼的所有事情早已托给了舅母，不过按部就班的程序而已。他喘息片刻，起身走入前院的小佛堂中诵经打坐。
玉泉山别院里，秦秋也在向容玉嘱托黑铁卫一事。
“拿好我的手令。”她嘱托着容光焕发的小女儿，还是有些不放心：“恩宁城西三十里，有一处雾障从生的山谷，便是他们的所在。那些雾障不过是些障眼法，谷前的五行八卦阵才是最麻烦的。我让月华随你一同前去，她精研阵法，会助你破阵的。”她摸摸女儿的头，心中喟叹一声。容玉不会有容曦的许多顾虑，又一向开朗活泼，纵使患得患失也不过是女儿家的小小心事，并不萦怀许久。若沈彻会兑现诺言，她也不愿意做那棒打鸳鸯的父母。只是阿倩的幼子，从小锦衣玉食一片顺遂的小王爷，立下的誓言能撑过世事的考验吗。
“阿倩呐。”她望向墙上挂着的画像，神情自嘲：“从前说过的玩笑话，竟然成了真。我算是把两个女儿都赔给你啦，你若是知道，肯定会笑话我吧。你生的两个臭小子，尽会给我找麻烦。”
墙上的少女在向她微微含笑，她恍惚间也跟着笑起来，眉眼弯弯，尽是回忆的美好和惆怅。
容曦的身体渐渐好转，精神却消沉了许多。她坐在院中，紫苒又拿来一只手炉。她静静看着紫苒，忽道：“你替我去照顾他吧，好不好？”
紫苒惊得扑通跪下，心里一酸，平静的面容也裂开了痕迹。她抬头看向大小姐，却见她苍白得几乎透明的面庞上挂着一个虚浮的微笑，缥缈得仿佛下一刻就会羽化而去。紫苒大惊失色，不禁哭道：“大小姐，婢子求您责罚！”
“你不愿意去吗。”容曦低声道：“可我放心不下。他的身体不好，那天还淋了冷雨，你们都瞒着我，可我知道他也不会好受的。你放心，我只是让你去做他的侍女，他病了就帮他治病。没有别的意思。”
紫苒叩头不止，泪落如雨：“请大小姐放心，婢子答应您，一定不会有负所托！”
青荷在一旁看得不忍，过去扶紫苒起身，便听容曦轻声道：“我已经想好了，等他成亲后，我就上峨眉修行去。他做他的皇帝，我有我的生活，总不会再有牵挂就是了。”
“阿姊，你说甚么？”
容玉红衣翻飞，俏丽的面庞上薄怒横生。她奔入庭中，急道，“阿姊，你要去哪里？你连我和母亲都不要了么。”她见了阿姊的样子，更是怒极。本是因为沈衍是沈彻的三哥而一直犹豫，现下也顾不得了，直跳起来气道：“他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骗子！我现在就去找他说个清楚！”
“你若想要我的命，就自去吧。”
“阿姊！”
容曦无力制止暴怒的妹妹，只能说了一句狠话。果不其然，容玉低喝一声，眼圈红了。她不明白阿姊为何如此软弱而犹豫，若是真心想要了断，又为何各自痛苦不堪。她上前握住阿姊的手，只觉得触手冰凉，满腔怒火无处排解，只得化作无奈。她放软了声音，似是在劝慰容曦，又似是在压倒心底隐约的忐忑。
“我总觉得，若是我心里只有他一个，再容不下别人了，即便是无法长久，能在一起的时候就快快乐乐的，将来，也是个念想。我们江湖儿女，何必在乎那些虚礼。”她没有去看容曦震惊的神色，兀自笑笑，笑容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洒脱：“和彻儿在一起，也未必会长久。他是皇子，总有他的苦衷，我并不怪他。至少现在能在一起，我不会遗憾。阿姊总说我看了太多离经叛道的书，可把自己束缚起来过一辈子，又有甚么意思？！”
她放开容曦，转身离开了，只留下一句话飘散在风中：“三日后，我就要离开这里和彻儿一起去办事了。你们的事情，阿姊你还是和晋王当面解决的好。你多保重！”
这日一大早，秦秋正在思量如何劝导容曦，便接到了青荷的通传，大小姐请夫人过去一趟。她一边整衣出门，一边吩咐月清，将早饭摆在大小姐处。路上早有侍卫将姊妹俩的对话禀报于她，她心底一叹，对自家女儿‘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态度颇有些无奈，一个沉默自苦，一个洒脱不羁，这两人的脾性若能匀一下就好了。
她进门便看见容曦坐在梳妆台前，难得换了一身天水碧绣折枝绿萼梅的衣裙，发绾垂髻钗环配饰，薄施粉黛已是倾城之色。见秦秋进门，她从妆台前起身，盈盈下拜：“女儿近日劳母亲忧心，实为不孝。”
秦秋伸手托起她，心头几许感慨，面上并不露声色。听她继续道：“阿妹说得对，女儿险些自误了。”
她似是想通了不少，眉宇间的忧色去了几分：“女儿本已决定去峨眉山修行，但心里还是放不下他。既如此就去见他一面，当面辞行吧。”
“你要去峨眉修行？”
秦秋皱紧了眉头，这些孩子一个个都翅膀硬了，别的不像，先斩后奏的本事倒似了个十成十。她知道容曦不愿回恩宁城的顾虑，出声劝慰道：“熠儿已觅得良配，不日就要成亲了。峨眉清冷，容易移了性情，不如跟我回去。你若真心修行，恩宁城的静室里，永远有你的位置。”
早饭已经摆了上来。秦秋拉着容曦入座，红枣燕窝粥配着四色点心，容曦为秦秋夹了一筷子青笋丝，道：“这里的鲜蔬都是温泉庄子上送过来的，母亲尝尝看。”秦秋吃下菜，拍拍她的手，赞道：“若没有我的好女儿打理恩宁城的产业，怕是京城这边早荒废了。你做得很好，我的心血没有白费。”两人言笑晏晏。容曦吃得不多，用了半碗燕窝粥并半个金银丝花卷就放下了筷子。饭后一碗普洱茶，她刚抿了一口，就听秦秋曼声道：“你这孩子，看似柔顺实则最是倔强，想当初我不知费了多少口舌，唐僧，咳，唐僧念经一样软磨硬泡了好几年才让你打消了寻仇的念头。没想到你还是来了京城。”她叹了一口气，刚咽下的茶，留在口中只有满满的苦涩：“我自到了这里，还没向你道一声歉。都是母亲的错，为你选了方家那样的人，实在是对不住你啊。”
容曦放下手中的茶盏，走过去拉住秦秋的手，心中又是酸涩又是惶恐，急道：“母亲休要如此说！我已脱离方家，过去的种种皆已过去，从此再不相干就是了。母亲何须自责，倒教我心里更加难过了。”
秦秋摇摇头，慈和的眼中此时迸发出一股冰凉的怒意，冷森森如一把出鞘的利刃：“方家既然敢如此做，就得有胆量承受恩宁城的报复。五儿，我们恩宁城的人，怎可任人欺侮？！熠儿做的很对，只是杀了他全家，没有灭掉杭城方家一族已经是仁慈了。”容曦怔然，随即沉默不语。
秦秋说完，却在心底里叹了一声。经过了四十多年的异世江湖人生，从不忍对人动手而被人追杀，到现在的城主夫人、杀伐决断，究竟是她已经渐渐冷漠而麻木，还是已经被这里的法则同化了呢。或许这个问题，她可以回去同如锦讨论一下，眼下还是自己的女儿要紧啊。
“三哥！”
大朝会散了之后，沈彻兴冲冲地追上了沈衍的脚步，眉眼都在笑：“弟弟有个好消息。”
他未等到沈衍的回应，便喜滋滋地边走边说道，“我见到玉姐姐了，她答应和我在一起了！三哥，弟弟真是高兴！”
两人走出宫门上了马，沈衍淡淡地笑了一声：“三哥恭喜你了。抱得佳人归。”他突然觉得宫门口吹过的风透骨地冷，忍不住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听着沈彻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哎三哥，你跟容大姑娘的事情怎么样了？眼看这王妃就要娶进门了，难不成已经断了？”
直到回了晋王府，他直接走回前院的书房。跟在身后的沈彻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也看出三哥有些着恼了，乖乖闭紧了嘴巴。在他的印象里，三哥一直是冷静理智、以大局为重的人，对容大姑娘也只是一时痴迷，并未沉湎。可看如今的情形，显然并未如此。他扫视了一圈依然冷冷清清、看不出一丝新婚布置的前院和书房，心底不禁对三哥产生了一丝同情。
沈衍脱了外裳交给小厮，喝了一口清茶润嗓，开口对沈彻道：“前日昌邑侯还给豫王府上送过礼。你倒说说看，我娶了一个弃子，也许将来还会成为他们的眼线，何喜之有？！”
沈彻有些讪讪的，也喝了一口茶，又听三哥低声叹道：“容姑娘的事情，你就不要问了。既然娶了王妃，横竖是要断的。我这有件事情需要你去跑一趟，正好还能和你的玉姐姐一道。”
沈彻直起身，面上神色一肃。听沈衍道：“我的人今日朝会上了一个折子，上疏蜀国边境有异动，请陛下派人查探一番。我需要你去面见父皇，拿下这个差事。”他从怀中取出黑铁卫令牌，放入沈彻手中：“这是母后在世时，训练的黑铁卫令牌。拿着这块令牌，你的玉姐姐会带你去找到他们。我会给舅舅去信，让你们从北关取道，秘密潜回京城附近。京畿大营的统领黄信，表面是中坚纯臣，实际上个月已经向我投来了意向。你可以放心。”
沈彻看着手中镌刻精美的令牌，不免心中惴惴。三哥头一次给他安排事情，就是如此艰巨的任务。他抬头看向三哥，只见沈衍含笑道：“你长大了，是该为我分忧了。将来，你少不得也是我的左膀右臂，便从现在开始历练历练吧。”他的胸中蓦然升起一股豪情，将令牌收入怀中，重重点头：“三哥你就放心吧，弟弟一定不负重托！”
他沉吟片刻看向沈衍，还是忍不住低声问出了口：“三哥，现在的情势，已经坏到了这个地步吗？”
沈衍点点头，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恩宁城在宫中传回的线报，父皇又在秘密服食丹药、脾气愈发暴躁，三日前刚刚昏厥了一次，乾元殿里杖毙了几名宫人。豫王那边也在蠢蠢欲动。左羽林卫统领程峰是豫王的大舅子，还有多少没冒出头来的人尚不可知。双方都在积蓄力量，却谁也不去做出头的一个。皇帝一日不下立太子明旨，他们这样的暗中拉拢派系便持续一日，却也做的非常隐秘。一个先皇后嫡子，一个继皇后嫡子，皇帝的心如海底针，加之服食丹药之后更是阴晴不定，谁也不敢去多加揣测。
送走了六弟，沈衍不禁颓然坐倒在椅子上。他的身体并未好全，不过是撑着一口气不让豫王他们看出什么端倪。婚礼的所有事情早已托给了舅母，不过按部就班的程序而已。他喘息片刻，起身走入前院的小佛堂中诵经打坐。
玉泉山别院里，秦秋也在向容玉嘱托黑铁卫一事。
“拿好我的手令。”她嘱托着容光焕发的小女儿，还是有些不放心：“恩宁城西三十里，有一处雾障从生的山谷，便是他们的所在。那些雾障不过是些障眼法，谷前的五行八卦阵才是最麻烦的。我让月华随你一同前去，她精研阵法，会助你破阵的。”她摸摸女儿的头，心中喟叹一声。容玉不会有容曦的许多顾虑，又一向开朗活泼，纵使患得患失也不过是女儿家的小小心事，并不萦怀许久。若沈彻会兑现诺言，她也不愿意做那棒打鸳鸯的父母。只是阿倩的幼子，从小锦衣玉食一片顺遂的小王爷，立下的誓言能撑过世事的考验吗。
“阿倩呐。”她望向墙上挂着的画像，神情自嘲：“从前说过的玩笑话，竟然成了真。我算是把两个女儿都赔给你啦，你若是知道，肯定会笑话我吧。你生的两个臭小子，尽会给我找麻烦。”
墙上的少女在向她微微含笑，她恍惚间也跟着笑起来，眉眼弯弯，尽是回忆的美好和惆怅。
容曦的身体渐渐好转，精神却消沉了许多。她坐在院中，紫苒又拿来一只手炉。她静静看着紫苒，忽道：“你替我去照顾他吧，好不好？”
紫苒惊得扑通跪下，心里一酸，平静的面容也裂开了痕迹。她抬头看向大小姐，却见她苍白得几乎透明的面庞上挂着一个虚浮的微笑，缥缈得仿佛下一刻就会羽化而去。紫苒大惊失色，不禁哭道：“大小姐，婢子求您责罚！”
“你不愿意去吗。”容曦低声道：“可我放心不下。他的身体不好，那天还淋了冷雨，你们都瞒着我，可我知道他也不会好受的。你放心，我只是让你去做他的侍女，他病了就帮他治病。没有别的意思。”
紫苒叩头不止，泪落如雨：“请大小姐放心，婢子答应您，一定不会有负所托！”
青荷在一旁看得不忍，过去扶紫苒起身，便听容曦轻声道：“我已经想好了，等他成亲后，我就上峨眉修行去。他做他的皇帝，我有我的生活，总不会再有牵挂就是了。”
“阿姊，你说甚么？”
容玉红衣翻飞，俏丽的面庞上薄怒横生。她奔入庭中，急道，“阿姊，你要去哪里？你连我和母亲都不要了么。”她见了阿姊的样子，更是怒极。本是因为沈衍是沈彻的三哥而一直犹豫，现下也顾不得了，直跳起来气道：“他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骗子！我现在就去找他说个清楚！”
“你若想要我的命，就自去吧。”
“阿姊！”
容曦无力制止暴怒的妹妹，只能说了一句狠话。果不其然，容玉低喝一声，眼圈红了。她不明白阿姊为何如此软弱而犹豫，若是真心想要了断，又为何各自痛苦不堪。她上前握住阿姊的手，只觉得触手冰凉，满腔怒火无处排解，只得化作无奈。她放软了声音，似是在劝慰容曦，又似是在压倒心底隐约的忐忑。
“我总觉得，若是我心里只有他一个，再容不下别人了，即便是无法长久，能在一起的时候就快快乐乐的，将来，也是个念想。我们江湖儿女，何必在乎那些虚礼。”她没有去看容曦震惊的神色，兀自笑笑，笑容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洒脱：“和彻儿在一起，也未必会长久。他是皇子，总有他的苦衷，我并不怪他。至少现在能在一起，我不会遗憾。阿姊总说我看了太多离经叛道的书，可把自己束缚起来过一辈子，又有甚么意思？！”
她放开容曦，转身离开了，只留下一句话飘散在风中：“三日后，我就要离开这里和彻儿一起去办事了。你们的事情，阿姊你还是和晋王当面解决的好。你多保重！”
这日一大早，秦秋正在思量如何劝导容曦，便接到了青荷的通传，大小姐请夫人过去一趟。她一边整衣出门，一边吩咐月清，将早饭摆在大小姐处。路上早有侍卫将姊妹俩的对话禀报于她，她心底一叹，对自家女儿‘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态度颇有些无奈，一个沉默自苦，一个洒脱不羁，这两人的脾性若能匀一下就好了。
她进门便看见容曦坐在梳妆台前，难得换了一身天水碧绣折枝绿萼梅的衣裙，发绾垂髻钗环配饰，薄施粉黛已是倾城之色。见秦秋进门，她从妆台前起身，盈盈下拜：“女儿近日劳母亲忧心，实为不孝。”
秦秋伸手托起她，心头几许感慨，面上并不露声色。听她继续道：“阿妹说得对，女儿险些自误了。”
她似是想通了不少，眉宇间的忧色去了几分：“女儿本已决定去峨眉山修行，但心里还是放不下他。既如此就去见他一面，当面辞行吧。”
“你要去峨眉修行？”
秦秋皱紧了眉头，这些孩子一个个都翅膀硬了，别的不像，先斩后奏的本事倒似了个十成十。她知道容曦不愿回恩宁城的顾虑，出声劝慰道：“熠儿已觅得良配，不日就要成亲了。峨眉清冷，容易移了性情，不如跟我回去。你若真心修行，恩宁城的静室里，永远有你的位置。”
早饭已经摆了上来。秦秋拉着容曦入座，红枣燕窝粥配着四色点心，容曦为秦秋夹了一筷子青笋丝，道：“这里的鲜蔬都是温泉庄子上送过来的，母亲尝尝看。”秦秋吃下菜，拍拍她的手，赞道：“若没有我的好女儿打理恩宁城的产业，怕是京城这边早荒废了。你做得很好，我的心血没有白费。”两人言笑晏晏。容曦吃得不多，用了半碗燕窝粥并半个金银丝花卷就放下了筷子。饭后一碗普洱茶，她刚抿了一口，就听秦秋曼声道：“你这孩子，看似柔顺实则最是倔强，想当初我不知费了多少口舌，唐僧，咳，唐僧念经一样软磨硬泡了好几年才让你打消了寻仇的念头。没想到你还是来了京城。”她叹了一口气，刚咽下的茶，留在口中只有满满的苦涩：“我自到了这里，还没向你道一声歉。都是母亲的错，为你选了方家那样的人，实在是对不住你啊。”
容曦放下手中的茶盏，走过去拉住秦秋的手，心中又是酸涩又是惶恐，急道：“母亲休要如此说！我已脱离方家，过去的种种皆已过去，从此再不相干就是了。母亲何须自责，倒教我心里更加难过了。”
秦秋摇摇头，慈和的眼中此时迸发出一股冰凉的怒意，冷森森如一把出鞘的利刃：“方家既然敢如此做，就得有胆量承受恩宁城的报复。五儿，我们恩宁城的人，怎可任人欺侮？！熠儿做的很对，只是杀了他全家，没有灭掉杭城方家一族已经是仁慈了。”容曦怔然，随即沉默不语。
秦秋说完，却在心底里叹了一声。经过了四十多年的异世江湖人生，从不忍对人动手而被人追杀，到现在的城主夫人、杀伐决断，究竟是她已经渐渐冷漠而麻木，还是已经被这里的法则同化了呢。或许这个问题，她可以回去同如锦讨论一下，眼下还是自己的女儿要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