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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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文帝八年春，符思三岁，符婷年纪忽略不计。大周朝发生惊天公案，南阳御史台被参为官不正贪污受贿等十几条罪状，震惊朝野。
朝廷邸报传到靖安府第二日，符慎语焉不详匆忙离家，月余后风尘仆仆归来。同行者三岁男孩儿，符慎只言外宅所养，名符江。
符江的到来，御史台府上下人等尽皆惊讶非常，从未听闻老爷养过外宅，居然还一举得男。虽说各人心中皆有疑虑，但随行的几个老奴尽属符慎亲随口风甚严，对此事绝口不提。然，下人谁又敢相问？
唯独符思，没事人一般，将这本无血缘牵绊小自己月余的男孩子当亲弟视之。
父女俩针对符江唯一次深谈，符慎言：“思儿，江儿父亲是谁你想必清楚，为父平生难遇知交，唯独待他…;…;”
“私藏朝廷要犯之子乃大罪，爹爹此生休要再提。”符婷的小手指可爱的立在红嘟嘟的小嘴前，示意父亲无需解释：“只是婚姻之事，女儿不能遵命。还请爹爹再斟酌。”
开什么玩笑，就算这辈子都只能做男人，也不要包办婚姻。符婷乌黑眼珠滴溜溜一转：“爹，让孩儿替弟弟起字，可否？”
符慎本打算既领养符江，将来一日闺女寻到良机换回女儿身便嫁与符江。如此这般，孩子不脱符姓，岂不两全其美。
偏偏符婷玲珑剔透，一眼窥破符慎的心计。如今又言亲自起字，分明要将符江当作义弟对待。符慎想后郑重言：“思儿，符江字玄之，他父嘱托，名姓皆可改万望留字。”
“符玄之…;…;”符婷歪着小脑袋默念：“倒是好字，与人也配。”便不再坚持。
同年戟姜异兵突袭，混战中射杀草原王继想取而代之，正是意气风发之时，祁流风却言：“尚无力与大周为敌，依理该上书周文帝，望其册封为草原王。”
戟姜心中不快，暗想道：我做我的王，为何要大周的皇帝来封。虽如此仍按其意写了奏表，与奏表一同送往南方大周朝的还有美酒肉干各类供品，金银财帛。
“什么时候，不用再送这些去南边。”戟姜看着族人辛苦劳作所得就这般送予他人，内心实在不甘：“先生乃戟姜军师，先生言终有一日草原铁骑踏破贺兰关，直捣大周京师。只不知此言何日才可兑现，戟姜已等不及了…;…;”
“等你一统草原之时。”祁流风手指天地：“届时，祁某与大王并辔而入贺兰关，于城关之首开怀痛饮。”
戟姜从前没读过书，这几年因全心信赖祁流风方才钻研学问。教他作学问者，都经祁流风亲自考核挑选，故而这些年肚子里有了些墨水，懂了许多。看着比自己矮了不止一头的祁流风，看着他那一指，戟姜突然生出万丈豪情来：“大地，苍穹，你我肝胆相照，好！”
他已会做几首歪诗，祁流风看过甚觉不错，言辞虽然粗狂却胜在男儿豪情。这一刻，戟姜并不造作只说出这些，一旁祁流风却嚼出不一般的滋味。心中感慨，自己终究未看走眼。
几月后大周圣旨回转，戟姜名正言顺成为草原之王。文帝“宽厚”赏赐了几箱字画书籍，美女若干。
祁流风看罢圣旨冷哼后弃于一旁，心想：偌大周王朝果然未将西北小王瞧在眼里，轻易就赏了。又翻看箱笼中赏赐的字画书籍：“全是些不入流的复本赝品，小气之作。”扯开大帐瞧一眼送来的美人：“美人却是真的美，大王可有喜欢的。”
“这些我都不稀罕…;…;”见祁流风神色中有责怪，立即醒悟：“本王不稀罕，就盼着能免些朝贡，今明二年也能松脱些。”
无论免没免朝贡圣旨下了，既已封王该立的规矩就该立了。这些祁流风早与戟姜商议妥当，只等着周文帝圣旨下，即刻着手办理。
接连几日，戟姜将平素跟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封了官，各规制皆比对大周封疆王爷，无一出格。再接着就是戟姜的婆娘们，正经娶的那位尊为王妃，其余各女有所出者暂为侍妾，无所出者没有。草原上民风与大周不同，未曾产子均可再跟他人，确为戟姜省下诸多麻烦和米粮。
如此一来，近二十个儿子，十来个女儿也有了尊卑。戟姜原以为祁流风会替彦氏讨个额外封赏，心中也早早认下。却未料祁先生绝口不提此事，一应事务亦寻不见丝毫偏颇。不由暗暗责怪自己多疑，对其人也愈发看重。
西北草原汉子爱酒爱刀爱牲口也爱女人，寻个借口燃堆篝火载歌载舞就庆祝起来，牲口下崽女人生养都一等庆祝，何况如此盛大的封赏。草原王营地欢庆喧闹连日，不知喝掉多少美酒，宰杀几多牛羊，最后男人们醉倒在大周赏赐的女人怀里。
这夜月朗星稀，戟城睡梦中突被师父祁流风唤醒，领着他出营地远远绕到僻静之处：“戟城，为师手中是何物？”
“棒！”戟城如实答过却不知师父半夜叫自己跟出来，手里提根棍子所为何用。心中默默回顾…;…;这几日仿佛未做错事。
祁流风将手中棒子一抖一刺：“不，是枪。”就着这个架势：“戟城你瞧仔细了。”手中长棍一收再一挑破空而刺：“戚家枪共四十一路，其中三十六路流传于世，最后五路为戚家枪紧要所在，也为不传绝学…;…;”
戟城自认师父口中所言乃祁家枪，根本未将眼前这个男人，与多年前大周犯下谋逆重罪的将军戚某人联系起来。这些年戟城也纳闷，祁先生收了自己却不教任何，行差踏错却罚得比他人刁钻，尽是些背书写字需要磨性子的处罚。
一旁冷眼看着，那个威武的爹因得祁先生相帮，将部族变得强大，已是瞒不住的事实。戟城书背的多了，又常听彦氏教诲，就比别人多生出许多心眼。久而久之便明白祁先生，自己的师父，绝非凡人。
祁流风不教不理，戟城干脆不问不催，不骄不躁安心等着。戟城心中明白，等下去，终归有一天，会学到所有兄弟想不到的本事。
草原人年年向大周进贡，逢荒年贡品南去后过冬粮食常不够，故对南人有着根深蒂固的仇视。
戟城肖母，身体里那一半南人血源基因特别明显，故生得比所有兄弟矮小。又因部族人皆不喜大周人，虽同为戟姜之子，戟城的日子并不好过。
时常被欺负，戟城忍着，只盼着自己长高大些跟着骑射师傅将武艺学好。可平日教弓马的师傅实乃粗人，并不懂如何教诲子弟。戟城臂力不如兄弟们，射不好挨的罚比所有兄弟都多。
盼了这么久，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师父真正开始教自己武艺，戟城那敢怠慢，急忙认真看来学来。
祁流风舞的是完整的戚家枪，不藏私，最后五路绝学一并都使出来。前面三十六路绘了图册，让戟城一人时再学，最后这五路却只舞一遍：“戟城，这五路枪法本为戚家不传之密，若想为师倾囊相授，你需承诺两件事。”
“师父请讲，戟城定会尽心办成。”戟城明白，这路枪法最紧要的便是师父最后舞的这几路了，若只学一半不如不学。
“我那女儿将来不能嫁人，只待良人入赘，若得子便将此枪法传之。”戚家枪传子不传女，绝不能在自己手上断了：“其二，此枪法前三十六路你可斟酌教今后子女，但最后五路…;…;”祁流风流落草原娶过妻，并育得一女，较戟城小二年。后无所出，故只得寻思寻觅入赘女婿一法。
“戟城省得。”戟城已知师父之意，屈腿面朝‘大罗宫’跪下：“雪山之神！”拜后起：“今日戟城郑重立誓。师父祁流风托付师妹婚事，将来定会妥善安排，必不让师妹受屈。”心中认真琢磨，草原上大好男儿多的是，一定能为其女挑个好的。
戟城与自家兄弟不和，之后反倒与这师妹亲近起来，此乃后话暂时不提。
大罗宫便是祁流风捐出所有身家的庙宇，亦是整个草原唯一一座圣庙，供奉的便是雪山之神。这雪山之神乃草原儿女心中圣明，轻易不可许誓。
既对雪山之神许诺，戟城自不敢乱言，思付着再说：“此外，定将祁家枪悉心传与祁家子孙，此乃其一。祁家枪法五路绝学，自己习后再不传戟姓族人，此乃其二。戟城有生之年遵守承诺，若违誓言…;…;”如此这般将承诺认真许下。
祁流风在草原生活多年，本身又颇通周易之术，见戟城虽年幼许诺却认真，继对此誓颇为满意。手把手教过整夜，又约定下月此日再会，师徒俩这才分开各回帐篷。自此后行军布阵，兵法韬略逐一教之，不再话下。
然祁流风却有一忧，自己虽通兵法却不善权谋，日后该为戟城寻一良师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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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文帝八年春，符思三岁，符婷年纪忽略不计。大周朝发生惊天公案，南阳御史台被参为官不正贪污受贿等十几条罪状，震惊朝野。
朝廷邸报传到靖安府第二日，符慎语焉不详匆忙离家，月余后风尘仆仆归来。同行者三岁男孩儿，符慎只言外宅所养，名符江。
符江的到来，御史台府上下人等尽皆惊讶非常，从未听闻老爷养过外宅，居然还一举得男。虽说各人心中皆有疑虑，但随行的几个老奴尽属符慎亲随口风甚严，对此事绝口不提。然，下人谁又敢相问？
唯独符思，没事人一般，将这本无血缘牵绊小自己月余的男孩子当亲弟视之。
父女俩针对符江唯一次深谈，符慎言：“思儿，江儿父亲是谁你想必清楚，为父平生难遇知交，唯独待他…;…;”
“私藏朝廷要犯之子乃大罪，爹爹此生休要再提。”符婷的小手指可爱的立在红嘟嘟的小嘴前，示意父亲无需解释：“只是婚姻之事，女儿不能遵命。还请爹爹再斟酌。”
开什么玩笑，就算这辈子都只能做男人，也不要包办婚姻。符婷乌黑眼珠滴溜溜一转：“爹，让孩儿替弟弟起字，可否？”
符慎本打算既领养符江，将来一日闺女寻到良机换回女儿身便嫁与符江。如此这般，孩子不脱符姓，岂不两全其美。
偏偏符婷玲珑剔透，一眼窥破符慎的心计。如今又言亲自起字，分明要将符江当作义弟对待。符慎想后郑重言：“思儿，符江字玄之，他父嘱托，名姓皆可改万望留字。”
“符玄之…;…;”符婷歪着小脑袋默念：“倒是好字，与人也配。”便不再坚持。
同年戟姜异兵突袭，混战中射杀草原王继想取而代之，正是意气风发之时，祁流风却言：“尚无力与大周为敌，依理该上书周文帝，望其册封为草原王。”
戟姜心中不快，暗想道：我做我的王，为何要大周的皇帝来封。虽如此仍按其意写了奏表，与奏表一同送往南方大周朝的还有美酒肉干各类供品，金银财帛。
“什么时候，不用再送这些去南边。”戟姜看着族人辛苦劳作所得就这般送予他人，内心实在不甘：“先生乃戟姜军师，先生言终有一日草原铁骑踏破贺兰关，直捣大周京师。只不知此言何日才可兑现，戟姜已等不及了…;…;”
“等你一统草原之时。”祁流风手指天地：“届时，祁某与大王并辔而入贺兰关，于城关之首开怀痛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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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会做几首歪诗，祁流风看过甚觉不错，言辞虽然粗狂却胜在男儿豪情。这一刻，戟姜并不造作只说出这些，一旁祁流风却嚼出不一般的滋味。心中感慨，自己终究未看走眼。
几月后大周圣旨回转，戟姜名正言顺成为草原之王。文帝“宽厚”赏赐了几箱字画书籍，美女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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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流风将手中棒子一抖一刺：“不，是枪。”就着这个架势：“戟城你瞧仔细了。”手中长棍一收再一挑破空而刺：“戚家枪共四十一路，其中三十六路流传于世，最后五路为戚家枪紧要所在，也为不传绝学…;…;”
戟城自认师父口中所言乃祁家枪，根本未将眼前这个男人，与多年前大周犯下谋逆重罪的将军戚某人联系起来。这些年戟城也纳闷，祁先生收了自己却不教任何，行差踏错却罚得比他人刁钻，尽是些背书写字需要磨性子的处罚。
一旁冷眼看着，那个威武的爹因得祁先生相帮，将部族变得强大，已是瞒不住的事实。戟城书背的多了，又常听彦氏教诲，就比别人多生出许多心眼。久而久之便明白祁先生，自己的师父，绝非凡人。
祁流风不教不理，戟城干脆不问不催，不骄不躁安心等着。戟城心中明白，等下去，终归有一天，会学到所有兄弟想不到的本事。
草原人年年向大周进贡，逢荒年贡品南去后过冬粮食常不够，故对南人有着根深蒂固的仇视。
戟城肖母，身体里那一半南人血源基因特别明显，故生得比所有兄弟矮小。又因部族人皆不喜大周人，虽同为戟姜之子，戟城的日子并不好过。
时常被欺负，戟城忍着，只盼着自己长高大些跟着骑射师傅将武艺学好。可平日教弓马的师傅实乃粗人，并不懂如何教诲子弟。戟城臂力不如兄弟们，射不好挨的罚比所有兄弟都多。
盼了这么久，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师父真正开始教自己武艺，戟城那敢怠慢，急忙认真看来学来。
祁流风舞的是完整的戚家枪，不藏私，最后五路绝学一并都使出来。前面三十六路绘了图册，让戟城一人时再学，最后这五路却只舞一遍：“戟城，这五路枪法本为戚家不传之密，若想为师倾囊相授，你需承诺两件事。”
“师父请讲，戟城定会尽心办成。”戟城明白，这路枪法最紧要的便是师父最后舞的这几路了，若只学一半不如不学。
“我那女儿将来不能嫁人，只待良人入赘，若得子便将此枪法传之。”戚家枪传子不传女，绝不能在自己手上断了：“其二，此枪法前三十六路你可斟酌教今后子女，但最后五路…;…;”祁流风流落草原娶过妻，并育得一女，较戟城小二年。后无所出，故只得寻思寻觅入赘女婿一法。
“戟城省得。”戟城已知师父之意，屈腿面朝‘大罗宫’跪下：“雪山之神！”拜后起：“今日戟城郑重立誓。师父祁流风托付师妹婚事，将来定会妥善安排，必不让师妹受屈。”心中认真琢磨，草原上大好男儿多的是，一定能为其女挑个好的。
戟城与自家兄弟不和，之后反倒与这师妹亲近起来，此乃后话暂时不提。
大罗宫便是祁流风捐出所有身家的庙宇，亦是整个草原唯一一座圣庙，供奉的便是雪山之神。这雪山之神乃草原儿女心中圣明，轻易不可许誓。
既对雪山之神许诺，戟城自不敢乱言，思付着再说：“此外，定将祁家枪悉心传与祁家子孙，此乃其一。祁家枪法五路绝学，自己习后再不传戟姓族人，此乃其二。戟城有生之年遵守承诺，若违誓言…;…;”如此这般将承诺认真许下。
祁流风在草原生活多年，本身又颇通周易之术，见戟城虽年幼许诺却认真，继对此誓颇为满意。手把手教过整夜，又约定下月此日再会，师徒俩这才分开各回帐篷。自此后行军布阵，兵法韬略逐一教之，不再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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