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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三载,已是文帝十二年,靖安府符思七岁,其父始教其棋艺。草原戟城十一岁,枪法兵法小有所成。

    太平之世,符慎衙门事稀,闲来无事便四处寻人下棋。符慎棋风颇正,只认输赢不认交情,常将对手杀得丢盔卸甲鬼哭神嚎。

    久而久之友人戏言:“愿赔符君一年酒,不侍状元一局棋。”于是乎,靖安府内再难寻对手。无奈之余,想起家里尚有聪慧娃娃,便不再出门寻棋友,只致力将符思培养成棋友。

    可巧,符婷上一世父亲同为棋迷,她也懂棋,只是七窍总有二窍不通。如今到了这一世,身子弱又年幼实在无甚娱乐,借此良机也认真将棋艺重新拾起来。符慎又是好为师的,尽心尽力教了半年,小家伙在符怀山手里未开的几窍终归融汇贯通。

    只可惜符婷年幼精神不济,多半陪不了两盘必须歇了。精神好时,父女俩便不亦乐乎。

    可怜符慎好不容易寻到对手心痒难耐,却必须顾忌女儿身体,每每棋瘾上来便命人候于闺女院外,只待醒来便上门对弈。

    一来二去,符婷虽未满八岁,棋力却非常人可比。

    再说这日秋高气爽,符婷收拾妥当领着符江带着奴仆去逛琉璃厂。呼啦啦的一众人出了府门,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护着身娇肉贵的大小公子出门玩儿。

    这琉璃厂符婷早有熟悉的店铺,马车直驾到门前,老板远远得报已亲自提着踏凳上来了:“大公子可来了…;…;”车门一开,胭脂二位丫鬟先下了车,各人一身粉嫩嫩的秋衫,比那小家碧玉还好看几分。

    符江原有自己丫头小厮,庶出儿子却不敢跟嫡子相较,每每一道出门整仗全都收敛着,美其名曰:懂尊卑。

    真正缘故却是符思排场大,身边伺候的人皆是府中最妥帖的,远比符江自个奴才用着舒服妥帖。再来就是,符思待这个兄弟极好,久而久之符江干脆将自己的奴才全丢府里,甩手来去图个舒坦。

    反正老爷亲子身份搁那,大公子心尖尖上的兄弟摆那,谁又敢轻看,谁又敢慢待半分。

    胭脂二女也不正眼瞧老板,只软声冲车里喊:“大公子,二公子,下车来罢。”一手扶着轿帘一手探去相扶。

    轿厢中先伸出一只小而白嫩的手来,再接着是一只绣着波纹的暗色织锦软鞋,最后才是那粉雕般的小人儿:“周长富,这回可有好东西我瞧?”

    “可不就有了。”被唤作周长富的急忙打千:“大公子可巧就来了。”急忙退开几步,让这看一眼都怕看坏的小人儿下车来。

    后面上来唤为秋冬的俩长随,穿得干干净净,脸膛洗得白生生的甚是妥帖。一人手捧竹叶花样的披风细声哄着:“大公子披上些可好,秋日风凉。”另一人手提着云纹盒,里面搁着香巾专为伺候净手。

    后面还跟了几名小厮,各自拧的食盒暖盒里,全是茶水点心等等物事。再后面是一对跟二位公子一般大的男孩,一人手中拧个鸟笼,养着声声叫唤的雀鸟。再再后头,便是或配大刀或持长剑的府兵护卫了。

    真正是要多金贵有多金贵,说是纨绔也不为过。

    符婷起初不爱这些排场,时日长了才明白,没有这些,人不把你放眼里。多了这些,无论去哪,先将这一堆丢进去,个个都将自个当祖宗供着,做什么都顺心遂意。

    若想轻车简从,也行。不消走远,只靖安御史台府门脸溜一圈站一站。不消过夜,绝对整个靖安府自符慎往下大小官吏都在四方打探,莫非京中忠毅伯府出事了?惹怒了今上?抑或被参?一种世道一类人心,这叫世道人心。

    符婷看了便明白了,不爱享受也得受着。时间长些也就真惯了,由简入奢易,入乡亦随俗大概就是这个理吧???

    符婷抬脚迈进周长富店里,迎头见一吊睛白额猛虎威风凛凛作势一扑:“哎呀,就是它了。”

    张千的下山虎与泼墨图此时并不值钱也无甚名头,符婷却知今后此人一画值多少。这靖安府别的不产,唯独一长处——张千故居。符婷前几次来均托周长富去寻此人,并承诺张千只要愿画自己便愿买。(架空历史,只好取大画师名讳二字,看官勿怪)

    接过热呼呼的巾子擦完手,早有人取了自家软垫铺到店中红木太师椅上。符江等大哥坐了才跟着坐下,毕竟年幼,启蒙虽早书画底蕴却远不及符思。自不敢多言,只在一旁听大哥品画。

    周长富命人将画摘下,半躬着身子与掌柜二人一起将俩副画送到符婷身前:“二位公子请赏鉴。”端是殷情非常。

    “浓墨与重彩如此契合,画工与写实融为一体…;…;”符婷招招小手唤符江同赏:“你来瞧,世人或重彩或水墨,有工笔便无写实,唯独张千齐俱。此君画风之绝妙,称国手亦不为过。”又示意符江看那下山虎:“你看这虎,沉于王势雄于扑势,一沉一起精妙必现。山中王之霸气,猛虎之神韵唯妙唯肖,难得难得,可惜可惜…;…;”

    国手之誉符江已甚不解,父亲日常所数大师并无此人:“大哥这难得我能理解,却为何可惜呢?”符江此时又添迷惑,歪头去瞧一脸沉迷的大哥。

    符婷白生生的小手正悬在画面上方若一寸距离处,从上至下缓慢滑动,像是触摸却未触及画面,生生让一干旁观者嚼出爱之惜之的味道来:“可惜此君并不画虎,此画合该是他们骗来的。”

    周长富一惊:“大公子真乃神人也,这张千旁的都答应画,唯独老虎死都不愿。”见符婷已收手回去,这才将画郑重搁置案上:“我等磨了几日,趁其卸了防备将他灌醉,才得此一副。只是不知大公子如何得知?”

    符婷并不答自己如何知晓,装腔作势的端起自家茶碗来:“说罢,打算坑我多少。”

    周长富脸上顿时堆起皮肉,笑得跟花一般:“不多,两副一共二百两。”

    旁边符江听这话心中一个咯噔:“二百两?就买这不入流的画…;…;”

    话未说完“噔——”符婷手中茶碗发出一声脆响,符江赶紧住了声。

    要说此时,这画确实不值这价,可放到几十年后这价说出去会被臊死。不过年仅七岁的符思符江,这会儿确确实实拿不出这二百两来。

    御史台府本不差这点银子,单说符婷身上穿的戴的,平日用着习惯的随便一样都值这个数。可真正握在她手中的现银,每月月例十二两,符江只得七两。

    诸位也别小看这十二两,贫寒人家一年的花销也就这个数了。

    符慎宠爱儿女靖安府谁人不知,家风却极严谨,月例银子都比照京城忠毅伯府来,绝不例外。

    然,俩小儿平时也无甚花消,不过买些喜欢的玩意赏点下人,十二两只会有多。当然,符思符江冠礼后自会分给店铺田产庄子,如今却是不可能。

    符婷此刻没有心思责怪兄弟妄言,只将细皮嫩肉的手搁在茶几上轻轻敲着,并不言语。

    一班下人旁边听着,心知这店主瞧自家公子年幼,分明相欺。几个贴身伺候有些脸面的本想上前说道说道,见大公子如此模样也禁了声。只琢磨着大公子并非常人,自己能想到他如何不能,也就守着规矩立在一旁安心候着了。

    “附近可有棋社?”符婷沉吟半晌终于开了口,见周长富点了头又言:“将画留着,二百两现银不日抬来,你知道该怎么做。”

    “晓得晓得。”见符婷起身,周长富急忙作揖相送:“银子一到,一准将画送到府上,大公子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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