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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连秋雨来袭,符婷趁机歇了两日,第三日便等来了棋社老板中规中矩的拜帖,传话的门子言:“人在廊下候着的。”

    棋社老板也不敢欺瞒,实实在在将对弈之人来处年纪棋力捡能说的说了:“大公子若愿意下场,小社无甚荣幸。”

    符婷听后并不接话,只扭脸去逗身边秋冬小厮:“你们瞧瞧,我这银子还没到手,人家已将生意做上门了。”又捡了好生漂亮的果子送到旁边练字的符江嘴边:“甜甜的,大哥试过。”

    符江一张嘴含了,借机抬眼瞧过老板,复又低首认真写去。

    如今,符慎将教符江学问的差事派给了符思,一来查验符思是否学以至用融汇贯通,二来教过神童再教智慧平平的符江,顿时失了耐心。其实二公子符江资质不差,同龄人中属佼佼者,只因符慎第一个孩儿如此与众不同,也难怪做父亲的对符江恼怪不满。

    故意将话岔开,符婷实在考虑。上一世并不会做生意,符怀山又是大师级学究,除了学问别的一概不懂,更别谈如何捞钞票了。到了这一世依旧这般,老夫子祖宗,曰夫子父亲,于是一门小夫子。

    大周律例算是宽厚,为官者还可收些店铺租子,经商却不许的。有的朝代连这已为大罪,可见古时皇帝将官商勾结看得甚重。幸而这老板开的是棋社,风雅之道算擦边球,还能见上一见,否则门都不敢让进。

    再说细了去,奴隶社会等级制度极度苛刻,皇帝贵胄,王孙公卿,高官显贵,书香门第,官吏小史,商贾贩夫,农夫奴隶,烟花戏子,三六九等一目了然。符婷若想许多银子?可以。他日为官后勾结商贾,贪污受贿,当一昏官即可。

    罢罢罢,发财梦什么的真是不敢想了。

    棋社老板原也见过场面会来事,可进了御史台府才知啥叫侯门规矩。这会儿被领到小暖阁里,一屋子美仑美奂,当中金童娃娃唇红齿白,比平日棋社见到时不知好看多少倍。不由心中琢磨:什么马配什么鞍,(呸呸,你拿啥比呢?)那样的贵气漂亮的人儿,合该坐在这般贵气的屋子里。

    知道自己被符家公子打趣却一点不恼,非但不恼心中还高兴。欢实的想自己祖辈算是积了福的,与神仙般的人儿说上话,棋社里伺候二回,如今还跟小神仙府上站了一站。

    又听见喊“看茶”,眼见那描金细瓷的茶碗就摆在身旁几上,却没敢真伸手,怕脏了小神仙家中器物。

    “还站着呢?”符婷也不知下面站着的想些啥,只管将自己谱摆够了:“大秋,搬个墩儿来。”又伸手拍了一巴掌二冬的爪子:“不长眼的奴才,老板年长也不提醒看坐。”

    棋社老板忙称无妨,歪着半边屁股坐了:“大公子若应了这局,也算是棋社门楣光耀,这局摆完怎么算全凭吩咐。”他算是看明白的,符家公子每次赢棋从不打赏,想是家中管得严了不够银子花销,才想了这出。

    先前老板讲明棋局摆在柳道坊中,又数过都请了什么人观局,符婷已知噱头便是七岁娃儿,更明白自己输赢并不妨碍这家伙挣银。便跟一旁二冬丢个眼色,自己凑过去认真瞧符江那几笔字,再不理人。

    二冬才挨了巴掌,明白大公子并非怪自个不提醒,而是等着这一出呢。于是挨过去端起茶碗递到棋社老板手中:“眼见入冬便是我家大公子八岁生辰,老爷想尽办法寻些新奇玩意来,可小祖宗就不爱。”

    “那是,那是。”老板小心翼翼的捧着茶,眼珠子溜溜一转:“伯爵公卿啥新鲜物事没见过,怕是天上的星星家中也藏几颗。”

    “扑哧——”一旁专伺磨墨的脂儿忍不住了:“休谈星星,就是月亮,我家大公子也不稀罕。”

    旁边胭儿也停了剥花生:“可巧,前日逛琉璃厂,周长富那奸商拿出两副不入流的画来…;…;”

    平日待客这些奴才绝不敢多嘴,这会子明摆着大公子要撑脸面设了套儿,当奴才的若这点子事故也看不通透,便不配待这屋子里头,该下去了。

    老板听话心中一惊,别的都好说,唯独琉璃厂的画…;…;

    能被这府中公子看上的,怕是倾家荡产也换不来。原本只坐一半的屁股更坐不稳了,声音抖了手抖了茶碗叮当作起响来:“只是,只不知是哪位大师手笔?”

    二冬瞧这势也造够了,怕吓到人摔了家私,忙把没喝过一口的茶又接回去:“张千听说过没,没吧?就这样一个人,那两副画生生将我家公子魂勾了去。”可怜棋社老板,上好的茶在手里溜个弯,香气还没闻呢,又没了。

    “谁啊?谁是张千?”老板一口气总算落下去恢复了精神,问明来龙去脉心中更有了底。那样的画符家公子去,要二百两不假。换自己去,二十两不到准能拿回来。

    这一回与从前不同,符婷往日是自来赌棋,只取彩头。如今却是设局请之,棋社又收额外银钱,下场费须先送至府中,这是规矩。

    进了御史台府门一遭,棋社老板骨头都轻了几两。事情又说妥了,高高兴兴告辞出门,一路快马扬鞭直奔琉璃厂。见了周长富如此这般一说,价格谈妥即买下俩画,第二日将画送到御史台府不必细表。

    只说这一屋子的主子奴才笑成一团,大秋更是不要脸皮的,将那棋社老板战战兢兢的样子学了个十足十,惹得符婷直揉着肚子喊疼,这才歇了。

    原本大公子外出做些什么,管家是不敢过问更不敢打听的,如今人来了礼也送到门上,管家就必须问个清楚了。

    御史台府门一开,平白无故的礼是不能进的,会玷污了老爷清白官声。管家一来二去问明缘由,明白这对于七岁娃娃而言是喜事,这才眉开眼笑的将礼收了。

    巴巴等到符慎从衙门回来,追在身后眉开眼笑细细回了:“老爷,大公子七岁便有官绅下帖邀局,输赢且不论,才子之名却定有了。”

    符慎听罢管家所言自个先心痒难当,先不回屋换衫直接跨院去寻自家大公子。话说近八年刻意栽培,这符慎若不认真去想,有时候还真把符思当成儿子了。

    行到暖阁琉璃窗前,符婷体弱畏寒,未入秋便入暖阁。瞧见符婷拿着纸叠扇样戒尺打符江手心,口中正道:“研习学问最忌囫囵吞枣,七岁读《中庸》没学走便想飞天,谁教你的?”

    “大哥已经读完父亲书斋所有书卷,符江为何不能?”符江也有理,伸着小手板正经八百据理力争:“大哥能做到,符江亦能做到。”口中这么说,小手心却缩着不肯张开。还是怕打。

    叫人如何忍心责怪,人家好学还挨骂,莫非想教个顽劣出来?符婷一肚子责备顿时消弭无形,扭身冲符江贴身长随说:“平日里就知你懒骨头,秋夜凉还让他漏夜读书,该打。”

    长随也是个半大小子,吓得扑通跪了,双手举过头捧到符婷跟前。挨了几下挠痒般的手板子,长随心想:这大公子的板子越打越舒服,要不再懒些…;…;复又思量,也不行,真正要是懒了,把人气坏了反倒罪过大了。于是连声说:“大公子打奴才也就是了,别气坏身子骨。”

    管家见老爷并不言进,在一旁又瞧得清楚,心中对大公子那是一百个看好:“老爷,咱们家大公子,那真是没得说。”

    “就是太好才担心,哎…;…;”符慎一挥手摒弃杂念:“思儿江儿,今天的学问都做完了?一屋子主子奴才打手心玩儿?”

    父亲来自己院中并不奇怪:“爹爹——”符婷见完家礼又给父亲让坐,这才下首陪了。一应茶水等物皆经自己手再送到父亲手边上,规矩的守着儿子该尽的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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