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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符慎素来对符思懂分寸克己守礼很满意,一边享受做父亲的乐趣一边瞧着符江。见他在立在一旁憋得小脸通红,心有不忍:“江儿也坐罢,如今学到哪了?”爱学总是好事,只是这贪多的毛病得教教。

    三百千早两年符江就读完了,符慎是知道的。符江见父亲考学问急忙认真回:“已读完《幼年琼学》及《孝经》等。”说到这瘪了瘪嘴:“爹爹,孩儿也想读《大学》《中庸》。”

    符慎暗暗点头,儿子资质不比闺女,这教习的程序一点也没错,原该是这样。转脸问:“四书都读了?”

    并不着急回话,符婷只将亲手剥的橘子用描金的小碟装了,送到父亲手边上:“只是读过而已。”言下之意父亲自然省得。又接过巾子递上:“父亲这么急过来,衣裳还没换呢?”扫了一眼跟着的人:“就晓得傻跟着,也不叫爹爹宽些。”

    “别怪他们,是我着急来瞧你。”拿起手边橘子,符慎掰下一瓣:“江儿,你过来。”待其走到身前,将只少一瓣的橘子递到符江口边:“能吃进去吗?”掰下的一瓣却送到符婷嘴边:“知道你好这个,也要少吃,上火。”少吃又喂???

    符江仿佛知道父亲所指,却心有不甘,接过橘子道:“也可以啊。”遂张嘴咬下一口,惹得一旁丫鬟又是递巾子又是擦嘴。

    “你个傻江江,你看这咬的…;…;还不是一样,得一口口才能吃下去。”符婷被自己兄弟逗乐了,含着橘子指着胸前邋遢的符江笑起来:“爹爹,小江江实在有趣。”

    “大哥为何总叫我小江江,我,我也有字的。”话出口自己先糟了,原本红红的小脸顿时白下去,“扑通”跪了:“孩儿错了。”

    依古礼,成年男子方可唤字,故而俩孩儿只知自己有字,却无人唤。又则,一家子庶出儿子甚少有字,即便父亲偏疼些予了字成了年,嫡出儿子若还未成年,字也是不能用的。非但不能与人唤,自报家门时提都是不能提的。

    符江这话非但越了礼,还犯了大忌讳。豪门公府又极看重嫡庶尊卑,一句话很可能遭来家宅不和,内斗不休。严重者,家风丧失门第不复也是有的。

    符婷也被兄弟这话唬住了,半晌才想起父亲准被气着了,急忙又剥了橘子掰一瓣隔着案递过去:“爹爹勿恼,弟弟只是年幼说错话而已。思儿平时瞧弟弟品行良正,绝不会真这般想的。”小手巴巴伸着,一脸的渴望。

    好不容易才哄得符慎宽了心,符江哪敢再提读什么书,只呆坐一旁听大哥变了方儿的讨巧说话,逗父亲开心。心中思量着大哥与父亲待自己那一点象庶出儿子了,今儿怎么就说出那般没轻重的话来?内心更是万般愧疚。

    想着,悔着,小小孩儿泪花花直在眼中转转,又怕父亲大哥看见,偷躲着抹干净了方才抬起脸来在一旁凑趣,老子儿子这才真正和乐起来。

    绕着绕着话题自然转到棋局上头,符慎问清楚对局之人,迭声说:“可要小心了,此人棋力甚厚,思儿不得不防。”心中却有些恼怒,自己闺女才七岁,犯得着请这么个人出来麽?

    靖安府有些段数的棋手符慎都逢过,符婷早想从父亲这里打探一二:“父亲与之对弈,可有输过?”瞧父亲脸色不好,琢磨出一二分原因:“年纪大有年纪大的好,总会顾及分寸,不会将孩子逼得太过。”

    听符思这般说符慎心中稍微缓和些:“为父十五之后就没输过棋。”一边意得志满,一边将那人棋路棋风长处弊端细细说过。最后道:“与他对弈,只需牢记舍得二字,思儿必赢。”

    遂命人摆下棋盘,细心教了几路攻势给符思,下人提醒时间已晚,这才回房更衣。

    符婷因要与父亲一起用饭,想着才刚这一出担心符江生隙,非拖着去讨回巧。符江非大节日是不能跟父亲一起用饭的,见客更轮不到自己。毕竟孩子七岁,想跟父亲大哥亲近,这才将之前的一切全抛下,开心的齐去前面用夜饭。

    符慎换过衣裳见饭桌上多了符江,心中明白符思这孩儿是替自己安抚儿子,又对符思添了许多认同,诸多惋惜。一餐饭其乐融融不在话下。

    棋局这日正赶上休沐日,符慎怕人家说闺女长短,原没打算去。可巧半夜下起雨来,天明还淅淅沥沥的。符慎不放心闺女身子,改了主意陪着去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车马成行进了柳道坊,远远瞧见最南端已围了不少人。符婷心知这一局远比自己想的做得大,暗自后悔起来。只怕这锋芒一露,再藏不住,将来指不定怎么麻烦。

    柳道坊原是靖安府一众文人聚集之所,但凡字画展,赛诗会,起棋局均在此间,算是个雅趣所在。

    进得大门,穿过偌大庭院才入得道坊正堂。厅中央只摆一桌旁立四人,其中三人一色衣裳,应是侍棋。另一锦绣华服男子想必就是举人张善年。

    符婷上前打个千:“下江符思见过前辈。”既为对手,且平辈之礼见之,先不管此人原该是父亲辈分。

    下江乃符家罔替爵位封地,祖籍亦在那处。一般文人聚集各人自报家门有功名者报功名,如靖安举人张善年;无功名者有报自家府第的,如忠毅伯府符思诸如此类。如符婷这般报籍贯,则是最谦逊的。

    人人皆知江南出才子,更知下江俗称才子之乡,名士云集。江南才子上千,这下江便占半数,一网子撒下去怎么都能捞几个才子回来。

    今日来观棋者均知符思身份,更知其祖籍下江,也不为奇。

    只是那张善年有些意外,几次暗中观其棋风,这符思并不似今日这般谦逊。那浸在骨子里的狂悖傲慢,怎不见了?

    棋风如其人,棋路如做人。张善年几番旁观符思之棋,并不保票绝对能赢。最后答应下场,其原因不过是观符思性情,自己棋路正是克星。

    但见符思盈盈而立,嘴角含笑望着自己。张善年顿时明白,做棋做局,自个早早便被这七岁小儿做进局里了。

    未待开局已下一城,符婷不免得意。抬眼一瞧父亲端坐首位,目光短暂相接,父女二人心中了然,相视一笑。继落座,执黑走个星。

    张善年长于棋快,又浸淫多年,最擅以自己快棋打乱对方棋路。与他对棋之人往往毫无察觉入套,后复盘无不扼腕惋惜,这棋原不该输的…;…;

    开局平平无奇,都非初学走得稳重。符婷自知心力有限不敢长考,正好合了张善年的胃口,一时间白子跳黑子飞你杀我往毫不迟疑杀得难分难解。

    那看棋之人一部分是冲着符慎的脸面,抱着银子来为符思捧个人场,一部分是为了看张善年下棋,一部分为了赢些银钱。只有小部分真正见识过符思棋力,为瞧他下棋而来。

    却未料,这盘棋不过看了十来手,好些坐不住都站了起来。再看几手复又坐了下去,再看再站,再坐再看。只将一干看棋的瞧得满背冷汗,坐立难支。

    懂棋之人看棋之辛苦并不比对弈者少,甚至更累,边看还边琢磨若是我该落何处。

    决出制胜关键一着,棋子却捏在人家手中,眼巴巴望着棋子落了…;…;落了…;…;偏就落到另外一点,一口本就吊在喉咙口的气许多落不下去,就此晕厥也是有的。

    有人将这棋盘比作戏台,你方唱罢我登场。更多懂棋者却知这就是战场,胸中无丘壑轻易下不得场。

    小小棋盘暗藏万千世界,千变万化,高潮迭起,厮杀埋伏如指挥千军万马,立刀见血如芒刺在背,比那真正战场更加惊心动魄,岂是一场战役能诠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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