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有心里话就要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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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聿宁道：“我忽然看到人群后面骚动起来，有人在喊：‘不好了！戚家和俞家的人来了！’又听他们说：‘我们被偷袭了！’一群人喊：‘快撤！快撤！家主受伤了，先护着家主大人撤退！’一帮人把汪宏杰围在中间，乱哄哄地离开了。
“我听他们嚷嚷，知道是戚家和俞家的主力来了，这下安全了，当时就两腿一软，坐到了地上。我还想出去，但不二大哥说再等等，确认安全再走。就这样我们又等了半个多小时，那帮汪家人再没回来过。不二大哥这才带着我走出竹林。
“我们看见一群人在老宅周围，但雨下得太大了看不清是谁，不二大哥担心是汪家人，就拉着我停下了，这时候那群人看到了我们，就喊了起来：‘不二！聿宁！没事了！过来吧！’
“我认识这个声音，是俞家的大伯。不二大哥松了口气，赶忙带着我走过去，走到附近，他问道：‘汪家的人呢？’
“那个大伯啐了一口：‘嚷嚷着什么家主受伤了，跳上车跑了，一帮乌合之众！’又问不二大哥：‘他们家主怎么受的伤？’
“不二大哥没说话，我大声跟大伯说：‘是不二大哥砍伤了他，不二大哥救了我呢！’
“俞家大伯看着我，表情特别悲伤，走过来拍着我的肩膀，小声跟我说：‘聿宁啊，大伯跟你说个事。’
“我差不多猜到他要对我说什么了，果不其然，大伯特别艰难地对我说：‘我们刚才在老宅里看了，你的亲人都……去了，你……节哀啊。’
“虽然我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不过从别人嘴里得到确认又是另一种感觉，我心里一抽一抽地疼，但我不想哭了，我意识到，我是胡家的最后一个人，我不能丢了胡家的脸。于是我点了点头，非常平静地对大伯说：‘我知道了。’
“大伯看着我的表情，以为我在逞强，摸了摸我的头，对我说：‘聿宁啊，想哭就哭吧，没事儿了，现在没事儿了。’
“我摇了摇头，再怎么哭，我的亲人也不会活过来了，我对大伯说：‘我没事，大伯，麻烦你把我的家人好好安葬了吧。’
“大伯惊讶地看着我，接着他哽咽了一下，连连点头说好。”
胡聿宁的语气很平静，可能比他当时还有平静得多。
“家人下葬后，我让大伯他们把老宅烧了，他和戚家徐家的老前辈商量一下，就让我住到徐家，一直到现在。”
他一口气把雨夜之劫的往事说完，做了几次深呼吸，然后看向谢钦，眼泪已经干了，只有红红的眼睛和脸颊两道干涸的水迹还在。
“谢钦哥哥，你现在知道了吧，为什么我一听说不二大哥遇袭就立刻跑过来了。”
谢钦点了点头，他大概知道原因。
“我这条命是不二大哥救的，如果不二大哥遇到危险，我随时可以把我这条命交出去救他。”
谢钦点点头：“我知道，但依我看来，戚不二同学当初救你，并不是想让你在将来一命换一命。”
胡聿宁一愣：“怎么说？”
谢钦道：“他是希望你能活下来，然后好好活下去呀。”
“嗯，道理我知道……”胡聿宁苦笑起来。
“你知道但你不去做，那就永远是道理，”谢钦摇了摇头，“不仅是戚不二同学，还有那三家的前辈们，甚至你去世的父母，他们都希望你能好好活着，而不是故作坚强，甚至像现在这样，自暴自弃，寻求解脱。”
胡聿宁又是一愣。
“我……自暴自弃么？”
他像在对谢钦说，又像在自言自语。
谢钦点了点头。
“你在自暴自弃。虽然你说过，再怎么哭，你的亲人也不会活过来，但你并没有接受这个事实，你在逃避，也在自暴自弃，不然你怎么会想利用这个机会来自我解脱？”
胡聿宁沉默不语。
谢钦道：“你仔细想一想，你这种自我牺牲的举动，真的只是为了救戚不二同学么？这种报恩的方式，肯定不是他想要的。”
“那你呢，谢钦哥哥？”胡聿宁反问，“你与不二大哥无亲无故，为什么要帮他？”
谢钦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要帮了，他是我的朋友啊，而且，他之前也救过我啊。”
胡聿宁又问：“当时汪家有那么多人，你还要帮他，你不也是想一命换一命么？”
“我从来没这么想过啊。”
谢钦大摇其头。
“但我不能让戚不二同学孤军奋战啊，越是人多，我越是要在他身边和他并肩作战，这样才是朋友嘛！”
“并肩作战么……”胡聿宁沉吟起来。
谢钦微微一笑：“没错，就是并肩作战，当时我没想那么多，只想着车到山前必有路，肯定会有办法从这里逃出去的。不过，你要问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很简单，解决问题，然后大家一起重新回到校园生活，我现在也是这么想的。”
胡聿宁呆呆地看着他，一时再没言语。
谢钦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人死不能复生，这确实是无法改变的事情，但你不能被过去所困，你还活着，还有很长的人生，理应好好活下去啊。”
“……那，现在的情况也是可以解决的么？”
“当然了，”谢钦自信满满地点头，“生活不就是这个样子，总会出现问题，解决了问题，我们还要继续享受生活呢。”虽然一般人的生活不会出现这种问题，他心里暗道。
胡聿宁沉默良久，忽而重重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了，谢钦哥哥，是我错了。”
“没关系，”谢钦又拍拍他的肩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呀。聿宁小弟。”
胡聿宁的表情一下舒展开来。
“嗯，其实这些话我一直藏在心里，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今天跟谢钦哥哥你这么一说，心里感觉特别痛快。”
就是因为对谁都不敞开心扉，一直郁结于胸，才会走极端啊，谢钦心说，对他道：“痛快了就好。”
“多谢，谢钦哥哥。”
胡聿宁躬身拱手，正色说道。
谢钦摆了摆手：“不用客气，聿宁小弟，现在时间也很晚了，好孩子该去睡觉了哟。”
他在心里真把胡聿宁当成了自己的弟弟。
胡聿宁看看他：“你不睡么？”
谢钦笑道：“我还想在这里吹会儿风。”
“我知道了，”胡聿宁乖巧地点点头，“那么，晚安了，谢钦哥哥。”
“啊，晚安。”
谢钦目送胡聿宁离开露台，现在，他不再担心这小家伙会偷跑了。
他仰望夜空，啊，月色真好，做了一件好事，真是心情舒畅。
“看不出来，钦兄你还挺能说会道的嘛。”
谢钦四处看了会儿风景，楼下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谢钦吓了一跳，撑着护栏往下一看，就见徐焕坐在台阶上，抬起头来，笑眯眯地看着他。
“唷，晚上好啊。”
徐焕跟他打了个招呼。
“哎哟喂，焕兄！”谢钦学着他的语气叫了起来，“你什么时候下去的？”
“嗯……”
徐焕摸了摸下巴。
“大概在你们睡着以后吧？”
“我嘞个去，”谢钦吃了一惊，“那多久以前了！你坐下面那么长时间不冷么？”
“我嘞个去！”徐焕大跌眼镜，“你的感想就只有这句话？”
“啊，那个……”谢钦想了想，“要我说的话，你还是应该来露台，这里风景更好啊。”
徐焕顿时没脾气了。
“钦兄……我大晚上跑出来，可不是为了吹风看风景啊……”
“那焕兄你这是……？”谢钦很疑惑。
“钦兄，你这时候怎么反倒智商下线了？”徐焕右手食指敲了敲太阳穴，“动动脑子啊，脑子可是个好东西。”
“嘿！你说谁没脑子！”
“我可没说！”
“你是没说！”谢钦没好气儿地说道，“但这句话的下句就是‘希望你也能有一个’！”
“……得得，不跟你扯这个。”
徐焕大摇其头。
“我待在这里，是为了防止小公子半夜出走啊。”
谢钦闻言一愣：“啊？”
“啊什么啊，小公子不是跟你说了他半夜没到门口就被我发现了？”
“哦，是啊，他是说了……”谢钦说到这里忽然感觉哪里不对，“等会儿，你怎么知道的？”
徐焕向他报以关爱傻子的眼神。
“我说过，你们睡着以后，我就出来，啦。”
“啊？！”谢钦大吃一惊，“那我们说的话你岂不是全听了！”
“是啊。”徐焕点点头。
一想到自己刚才说的那一番大道理都被人听去，谢钦顿时老脸通红，感觉好尴尬，而且好羞耻，并且有点想死。
幸好徐焕并没有看到，他低下头去，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很了解小公子，得知不二兄遇袭的时候，我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想自己一个人去解决这件事。”
谢钦恍然道：“所以你才半夜……”
徐焕点点头。
谢钦很是不解：“那你怎么不在那边就说服聿宁小弟呢？为什么还要一起跑过来？”
胡聿宁道：“我忽然看到人群后面骚动起来，有人在喊：‘不好了！戚家和俞家的人来了！’又听他们说：‘我们被偷袭了！’一群人喊：‘快撤！快撤！家主受伤了，先护着家主大人撤退！’一帮人把汪宏杰围在中间，乱哄哄地离开了。
“我听他们嚷嚷，知道是戚家和俞家的主力来了，这下安全了，当时就两腿一软，坐到了地上。我还想出去，但不二大哥说再等等，确认安全再走。就这样我们又等了半个多小时，那帮汪家人再没回来过。不二大哥这才带着我走出竹林。
“我们看见一群人在老宅周围，但雨下得太大了看不清是谁，不二大哥担心是汪家人，就拉着我停下了，这时候那群人看到了我们，就喊了起来：‘不二！聿宁！没事了！过来吧！’
“我认识这个声音，是俞家的大伯。不二大哥松了口气，赶忙带着我走过去，走到附近，他问道：‘汪家的人呢？’
“那个大伯啐了一口：‘嚷嚷着什么家主受伤了，跳上车跑了，一帮乌合之众！’又问不二大哥：‘他们家主怎么受的伤？’
“不二大哥没说话，我大声跟大伯说：‘是不二大哥砍伤了他，不二大哥救了我呢！’
“俞家大伯看着我，表情特别悲伤，走过来拍着我的肩膀，小声跟我说：‘聿宁啊，大伯跟你说个事。’
“我差不多猜到他要对我说什么了，果不其然，大伯特别艰难地对我说：‘我们刚才在老宅里看了，你的亲人都……去了，你……节哀啊。’
“虽然我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不过从别人嘴里得到确认又是另一种感觉，我心里一抽一抽地疼，但我不想哭了，我意识到，我是胡家的最后一个人，我不能丢了胡家的脸。于是我点了点头，非常平静地对大伯说：‘我知道了。’
“大伯看着我的表情，以为我在逞强，摸了摸我的头，对我说：‘聿宁啊，想哭就哭吧，没事儿了，现在没事儿了。’
“我摇了摇头，再怎么哭，我的亲人也不会活过来了，我对大伯说：‘我没事，大伯，麻烦你把我的家人好好安葬了吧。’
“大伯惊讶地看着我，接着他哽咽了一下，连连点头说好。”
胡聿宁的语气很平静，可能比他当时还有平静得多。
“家人下葬后，我让大伯他们把老宅烧了，他和戚家徐家的老前辈商量一下，就让我住到徐家，一直到现在。”
他一口气把雨夜之劫的往事说完，做了几次深呼吸，然后看向谢钦，眼泪已经干了，只有红红的眼睛和脸颊两道干涸的水迹还在。
“谢钦哥哥，你现在知道了吧，为什么我一听说不二大哥遇袭就立刻跑过来了。”
谢钦点了点头，他大概知道原因。
“我这条命是不二大哥救的，如果不二大哥遇到危险，我随时可以把我这条命交出去救他。”
谢钦点点头：“我知道，但依我看来，戚不二同学当初救你，并不是想让你在将来一命换一命。”
胡聿宁一愣：“怎么说？”
谢钦道：“他是希望你能活下来，然后好好活下去呀。”
“嗯，道理我知道……”胡聿宁苦笑起来。
“你知道但你不去做，那就永远是道理，”谢钦摇了摇头，“不仅是戚不二同学，还有那三家的前辈们，甚至你去世的父母，他们都希望你能好好活着，而不是故作坚强，甚至像现在这样，自暴自弃，寻求解脱。”
胡聿宁又是一愣。
“我……自暴自弃么？”
他像在对谢钦说，又像在自言自语。
谢钦点了点头。
“你在自暴自弃。虽然你说过，再怎么哭，你的亲人也不会活过来，但你并没有接受这个事实，你在逃避，也在自暴自弃，不然你怎么会想利用这个机会来自我解脱？”
胡聿宁沉默不语。
谢钦道：“你仔细想一想，你这种自我牺牲的举动，真的只是为了救戚不二同学么？这种报恩的方式，肯定不是他想要的。”
“那你呢，谢钦哥哥？”胡聿宁反问，“你与不二大哥无亲无故，为什么要帮他？”
谢钦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要帮了，他是我的朋友啊，而且，他之前也救过我啊。”
胡聿宁又问：“当时汪家有那么多人，你还要帮他，你不也是想一命换一命么？”
“我从来没这么想过啊。”
谢钦大摇其头。
“但我不能让戚不二同学孤军奋战啊，越是人多，我越是要在他身边和他并肩作战，这样才是朋友嘛！”
“并肩作战么……”胡聿宁沉吟起来。
谢钦微微一笑：“没错，就是并肩作战，当时我没想那么多，只想着车到山前必有路，肯定会有办法从这里逃出去的。不过，你要问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很简单，解决问题，然后大家一起重新回到校园生活，我现在也是这么想的。”
胡聿宁呆呆地看着他，一时再没言语。
谢钦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人死不能复生，这确实是无法改变的事情，但你不能被过去所困，你还活着，还有很长的人生，理应好好活下去啊。”
“……那，现在的情况也是可以解决的么？”
“当然了，”谢钦自信满满地点头，“生活不就是这个样子，总会出现问题，解决了问题，我们还要继续享受生活呢。”虽然一般人的生活不会出现这种问题，他心里暗道。
胡聿宁沉默良久，忽而重重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了，谢钦哥哥，是我错了。”
“没关系，”谢钦又拍拍他的肩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呀。聿宁小弟。”
胡聿宁的表情一下舒展开来。
“嗯，其实这些话我一直藏在心里，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今天跟谢钦哥哥你这么一说，心里感觉特别痛快。”
就是因为对谁都不敞开心扉，一直郁结于胸，才会走极端啊，谢钦心说，对他道：“痛快了就好。”
“多谢，谢钦哥哥。”
胡聿宁躬身拱手，正色说道。
谢钦摆了摆手：“不用客气，聿宁小弟，现在时间也很晚了，好孩子该去睡觉了哟。”
他在心里真把胡聿宁当成了自己的弟弟。
胡聿宁看看他：“你不睡么？”
谢钦笑道：“我还想在这里吹会儿风。”
“我知道了，”胡聿宁乖巧地点点头，“那么，晚安了，谢钦哥哥。”
“啊，晚安。”
谢钦目送胡聿宁离开露台，现在，他不再担心这小家伙会偷跑了。
他仰望夜空，啊，月色真好，做了一件好事，真是心情舒畅。
“看不出来，钦兄你还挺能说会道的嘛。”
谢钦四处看了会儿风景，楼下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谢钦吓了一跳，撑着护栏往下一看，就见徐焕坐在台阶上，抬起头来，笑眯眯地看着他。
“唷，晚上好啊。”
徐焕跟他打了个招呼。
“哎哟喂，焕兄！”谢钦学着他的语气叫了起来，“你什么时候下去的？”
“嗯……”
徐焕摸了摸下巴。
“大概在你们睡着以后吧？”
“我嘞个去，”谢钦吃了一惊，“那多久以前了！你坐下面那么长时间不冷么？”
“我嘞个去！”徐焕大跌眼镜，“你的感想就只有这句话？”
“啊，那个……”谢钦想了想，“要我说的话，你还是应该来露台，这里风景更好啊。”
徐焕顿时没脾气了。
“钦兄……我大晚上跑出来，可不是为了吹风看风景啊……”
“那焕兄你这是……？”谢钦很疑惑。
“钦兄，你这时候怎么反倒智商下线了？”徐焕右手食指敲了敲太阳穴，“动动脑子啊，脑子可是个好东西。”
“嘿！你说谁没脑子！”
“我可没说！”
“你是没说！”谢钦没好气儿地说道，“但这句话的下句就是‘希望你也能有一个’！”
“……得得，不跟你扯这个。”
徐焕大摇其头。
“我待在这里，是为了防止小公子半夜出走啊。”
谢钦闻言一愣：“啊？”
“啊什么啊，小公子不是跟你说了他半夜没到门口就被我发现了？”
“哦，是啊，他是说了……”谢钦说到这里忽然感觉哪里不对，“等会儿，你怎么知道的？”
徐焕向他报以关爱傻子的眼神。
“我说过，你们睡着以后，我就出来，啦。”
“啊？！”谢钦大吃一惊，“那我们说的话你岂不是全听了！”
“是啊。”徐焕点点头。
一想到自己刚才说的那一番大道理都被人听去，谢钦顿时老脸通红，感觉好尴尬，而且好羞耻，并且有点想死。
幸好徐焕并没有看到，他低下头去，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很了解小公子，得知不二兄遇袭的时候，我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想自己一个人去解决这件事。”
谢钦恍然道：“所以你才半夜……”
徐焕点点头。
谢钦很是不解：“那你怎么不在那边就说服聿宁小弟呢？为什么还要一起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