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故人 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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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
睁开眼睛，冯恩只见四周一片昏暗、灰黄色的天空中没有太阳。随即转眼，却见七玉仍然被他背在背上；而脚下的地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拖着他前行。
这里是……什么地方？
左右的地面上散落着各样的残砖碎瓦，再远便是大小高矮不一的断壁残垣、仿佛自己一瞬间到了人类灭绝之后的时代；而周围的废墟也不知为何都像蒙上了一层黑纱般看不真切。
“我记得自己刚才准备冲出小巷——然后就到这里了。”
而这个地方显然不可能是应天府，至少不可能是现在的……要说是一千年后没人住了的应天府那冯恩也许还信，可他记得当时是有什么东西把他拉进了地里。
对了，是一双覆满铁片的手。
想到这冯恩立刻向下看去，随即惊住：
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个模模糊糊的黑影，那双覆着铁片的手长在它的臂上、正抓着自己的双脚前行。
什么东西！
“希声……希声？！”
唤灵唤不出来，惊慌少有地从冯恩内心表现到了他的脸上。
立刻试图挣脱，他却发觉自己难以行动，整个身体仿佛被泡在沼泽里一般、就连“背着七玉”这个动作也像是被胶水固定了一样无法改变，周围的空间也越来越黑。
啧，自己到底是被什么人抓住了……
“别乱动，马上就到了。”
忽然听见陌生的话音，里面的慵懒让冯恩感到奇怪、随即警觉起来：
“你是谁？”
他问着，看向身下托着自己的自己的黑影：
“它是你的意灵么，我现在在哪里？”
冯恩话音未落，眼前灰暗的世界里忽然亮起强光让他不禁闭上双眼，上升的感觉随之传来——
“啊，欢迎光临。”
随着双眼逐渐适应光亮，那个慵懒声音又一次在他耳朵响起。
听着似乎是个女孩子……
缓缓睁开双眼，站在地上的冯恩看到自己正处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周围全是各种被麻布盖着的物件；而七玉仍然昏睡着、也仍然被他背在背上。
“哎，脑子清醒点没？第一次进影中世界居然没有失去意识，也是挺让我惊讶的哎。”
当懒懒的话音再次传来，那说话的少女终于从阴影中走出、出现在冯恩眼前：
白炽的灯光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和七玉差不多娇小的身躯，而后便是一蓬遮住眼睛的淡黄卷发，卷发盖着的脸庞看不真切。
短短的卷发发梢刚到肩膀，再往下便是一件尺号明显过大的长袖杉，打着补丁的它沾满油污、和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恰是相配。
不过最让冯恩惊讶的是眼前人的下装——她竟然穿着牛仔短裤，上面还钉着铆钉！
牛仔短裤……真有意思。
“……你是谁？”他犹豫地发问。
“你们的救命恩人。”那女孩朝冯恩走近，“找你们可花了一阵功夫，真是累得我哎。”
听着她并无敌意的声音，冯恩却压不下心里的疑惑：
“不过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身份，以及你为什么要救我们。”
“哎，救都救了还废这么多话，连句‘谢谢’都没有。”
少女懒懒说完，在冯恩面前张腿坐下、将额前的乱发撩至两边。一张肉肉的小脸就这样映入冯恩眼中：
细眉微乱，眼睛半闭；碧蓝的眸里满是倦意，像是好几天都没睡觉；虽然鼻梁高挺、嘴唇红润，本该洁白的面颊却被好几处污迹弄得灰扑扑的。
不过这样一副邋遢的外貌却使得她胸前挂着的玉坠变得异常显眼：好似兰花开在幽谷、让山多了一丝灵气。
而且这长相好像有些“不一样”……
对了：
黄发，蓝眼，白皙的皮肤——
“你是净土的人？”
“呀，你看出来啦？”
看着她微笑，冯恩却笑不出来：
“你用什么方法找到我的。我不希望才出虎口、又入狼窝。”
“就算是狼，也是救了你的狼。”
少女看他唤灵却仍然坐着、只是瞟了他一眼，提不起劲的话音里带着埋怨：
“弄不懂你在想什么，就算我是你的敌人，你难道就有能和我一战的资本？”
她这句话的后半句语气忽然严肃、让冯恩握起了拳头——
可她转瞬就打了个哈欠、眨了眨惺忪的睡眼：
“算了懒得逗你玩。告诉你吧，让我找到你的那封信就在你口袋里，冯恩。”
“啧……你莫非就是收信人？”
虽然立刻就反应了过来、眼前少女的幼小模样仍然让冯恩惊诧：
“老头子叫我来应天，要找的就是你这个小毛孩？”
“废话。不然我哪里会让意灵跑半个南京城去救你。”
少女半闭的眼睛冷冷一瞥、声音仍然漫不经心，“王老头还说来的会是个机灵的小子，我看你也不怎么聪明。”
“……我只是一路上被追杀多了。”
收回希声，冯恩坐下来从口袋里扯出被压皱了的信封：“现在我把它交给你？”
“不用，”少女摆了摆手，“里面一个字都没写，信封上用来定位的徽记到了目的地也就自动失去效用了。”
“什么？”
感到惊讶的冯恩立刻拆开信封：里面装的竟然还真是一张空白无字的薄纸，而信封的内侧工整地画着一幅复杂的圆形纹路，墨迹间隐隐有灵光闪现。
同时，他也发现信封里外的纹路里都同样地画有一个锤子……
思忖间，少女的话音又飘了过来：
“说了没有，你还不信。”
“……好吧。”
冯恩这才放下防备、对着少女轻声开口：“你叫啥名字？”
“石如意，石头的石。如意的如，如意的意。”
打了个哈欠的少女眨了眨眼睛，“这是我在你们大明用的名字，王老先生给我取的。至于本名，净土的语言你也不懂、就不告诉你了。”
说着石如意撇了撇嘴，目光扫向七玉：
“冯恩，你旁边这小姑娘是谁？王老先生之前给我的信里可是说就你一个人要来。而且你怎么也跟铁军扯上了关系，可别说是因为找我才被他们追杀的。”
“这算是一个原因——”
“那他们知不知道你来找的是我。”
注意到她的语气陡然变冷，冯恩立刻摇头：
“不、不是，在遇到你之前我都不知道要找的到底是谁。铁军们来追杀我也不是因为我……而是她。”
“噢？有意思，这么一个小姑娘居然会成为铁军的目标……好了你别再看她了，她一点事没有，只是再次入梦了。”
看着七玉的冯恩听见这话不禁愣住：
“入梦？怎么会入梦？”
“谁知道呢，意灵这玩意可复杂了。”
石如意说着，目光回到冯恩身上，“你也是驭灵者吧，多久醒的灵？”
“前天。”
“这么晚才醒灵？王老先生之前没有训练过你？”
“训练过，不过没坚持到我醒灵的那一天……他就被铁军杀了。”
说着冯恩发现石如意神色忽然一变、声音都顿了一下：
“王老头……他去世了？”
“嗯。”
“不可能！”
突然间石如意站起来扑向冯恩：慵懒此刻在她脸上荡然无存，蓬乱的发下双眼圆睁。
“铁军的武器是混金重铁打造的长刀，对他的黄离来说根本和泥巴没有差别——”
她死攥着冯恩的衣服，“他们用这种东西可能杀得死王老头？你绝对是在骗我……”
“铁刀里镶了玉。”冯恩淡淡答她，“而且胖老头也是自己选择死的，铁军要他筑堤，他就用黄离把自己烧了。”
说完，他看见石如意脸上的愤怒渐渐消退、终于变作怅然若失。
“果然是因为长堤。”
她松开了揪着他衣服的手、重新在旁边坐了下来：
“那你来找我也只能是因为后天的入阁试了，对不？”
“对。”
“你想要我帮你什么。或者说——你觉得我能帮你什么？”
“我相信你能帮我进山下阁。”
冯恩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不管是什么办法、要付出什么代价，我做得到就一定会去做。”
“那这个姑娘呢？”
石如意的目光扫过地上的七玉，而后便回到了冯恩的脸：
“面对铁军追捕都还让你不离不弃的人，在你心里面的地位估计也不低。我猜你也想让我帮她吧。”
“……对。因为她也要考入阁试。”
“好。”
打了一个哈欠，石如意缓缓起身：
“不过，不管方法，不计代价——这可是你说的。”
“……！”
她话音刚落，冯恩突然感觉到周围有什么东西动了起来：
就在身后，在自己的背影里！
瞬间脚下一滞、他差点就失去平衡倒在了地上。双眼立刻向下看去：只见那双覆满铁片的手从影中伸出、紧紧钳住了他的脚掌。
“既然这小姑娘还没醒，就让你先来。”
石如意轻描淡写地说着，伸手从腰后拔出一把双管火铳、朝着背后开了一枪：
“呼”的一声，远处木桌上的一根粗香被子弹擦燃。
“入阁试要考文质、匠心、灵识一共三门科目。文质科考写东西，速成也速成不了。匠心科考锻造灵器，我相信王老头教得比我好；所以，就剩‘灵识’这门最难的科目了。”
与冯恩对视的她轻握火铳，用那提不起劲的话音慢慢开口：
“往年的考生一百个有九十九个栽在了上面，可以说你就算只过了这一门都有脱颖而出的机会。所以现在我就给你来场‘预试’，让我、也让你看看自己现在有几斤几两——”
抬起手将枪口对准冯恩胸口，石如意半闭的眼里射出寒芒：
“一炷香之内，不要被我射死。”
砰！
枪声响起的刹那，冯恩看见两枚弹丸已经到达了自己胸前。他知道这是因为光速比声速要快，但此时此刻更快的是他脑中涌动的思绪：
当听见子弹打上衣服时候的声音，冯恩明白接下来的半秒时间里自己的皮肉、胸骨乃至脊椎就会依次被弹丸贯穿——
“怎么可能……希声！”
唤出意灵，冯恩立刻让它伸手抓向子弹：可圆滚粗大的弹丸突然一晃、竟以比希声动作还快的速度躲过了它的手指。
滚烫的金属射入皮肤带来的剧痛随即刺进冯恩脑海。
据说人在面对生死的危急关头，身体的各个感官都将敏锐到极致：冯恩知道自己现在正是这样的情况，金属弹丸射入体内后移动的每一毫米他都感觉得到。
而冯恩也明白人的这种本能并不是让人更清楚自己是怎么死的，所以他让希声摸上了自己的胸口——
下一秒，带血的子弹穿过冯恩后背、“哒”的一下打在墙壁上面。
“你的意灵虽然没抓住子弹，却让它偏开了。”
放下双管火铳，石如意盯着冯恩胸口渗血的小洞看了片刻：
“好像还避开了你所有的重要器官，看来当时你知道子弹在你身体里什么位置？”
“咳……当然，要不然我就死了。”
吐了一口血的冯恩垂手而立、抵抗着双腿因发软而产生的颤抖，“你还真能下得去手，就不怕打死我么。”
刚才要不是在子弹射进胸口的瞬间往上面打了音弹、借着音波的推力躲开心脏和脊椎，那冯恩估计就真的当场交代了；然而石如意的声音却平淡得甚至有些轻松：
“我下手自有分寸，打不死你的。”
说到这里，石如意看了看冯恩胸前的伤口，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铁盒，“把这盒子打开之后拍在伤口上面，它会替你疗伤。反正你说了不计代价，那我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
冯恩接过盒子按石如意说的照做：只觉无数丝线自盒中钻入身体，细微的振动顺着血肉传入冯恩耳里。
这些线……在编织我受伤的组织。
前后的伤口一阵温热，他的痛感也开始减轻，由火辣渐渐变作麻痒、最终回复如初。
“得，也真是多谢你考虑周到。”
忍不住想呛石如意一句的欲望，他终于还是开了口：
“但你掏枪射我和灵识科又有什么关系？该不会山下阁的先生们也是这样考试的吧。”
他说完，却见石如意掰开枪管，一边往里面填上弹药、一边开口：
“你知不知道灵识是什么？”
“不知道。”冯恩摇头。
“那你把盒子丢了，这段时间它应该也已经把你治好了。”
她举起枪：
“还有射十二枪的时间，弄不清楚，你就永远都考不进山下阁。”
唰——
睁开眼睛，冯恩只见四周一片昏暗、灰黄色的天空中没有太阳。随即转眼，却见七玉仍然被他背在背上；而脚下的地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拖着他前行。
这里是……什么地方？
左右的地面上散落着各样的残砖碎瓦，再远便是大小高矮不一的断壁残垣、仿佛自己一瞬间到了人类灭绝之后的时代；而周围的废墟也不知为何都像蒙上了一层黑纱般看不真切。
“我记得自己刚才准备冲出小巷——然后就到这里了。”
而这个地方显然不可能是应天府，至少不可能是现在的……要说是一千年后没人住了的应天府那冯恩也许还信，可他记得当时是有什么东西把他拉进了地里。
对了，是一双覆满铁片的手。
想到这冯恩立刻向下看去，随即惊住：
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个模模糊糊的黑影，那双覆着铁片的手长在它的臂上、正抓着自己的双脚前行。
什么东西！
“希声……希声？！”
唤灵唤不出来，惊慌少有地从冯恩内心表现到了他的脸上。
立刻试图挣脱，他却发觉自己难以行动，整个身体仿佛被泡在沼泽里一般、就连“背着七玉”这个动作也像是被胶水固定了一样无法改变，周围的空间也越来越黑。
啧，自己到底是被什么人抓住了……
“别乱动，马上就到了。”
忽然听见陌生的话音，里面的慵懒让冯恩感到奇怪、随即警觉起来：
“你是谁？”
他问着，看向身下托着自己的自己的黑影：
“它是你的意灵么，我现在在哪里？”
冯恩话音未落，眼前灰暗的世界里忽然亮起强光让他不禁闭上双眼，上升的感觉随之传来——
“啊，欢迎光临。”
随着双眼逐渐适应光亮，那个慵懒声音又一次在他耳朵响起。
听着似乎是个女孩子……
缓缓睁开双眼，站在地上的冯恩看到自己正处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周围全是各种被麻布盖着的物件；而七玉仍然昏睡着、也仍然被他背在背上。
“哎，脑子清醒点没？第一次进影中世界居然没有失去意识，也是挺让我惊讶的哎。”
当懒懒的话音再次传来，那说话的少女终于从阴影中走出、出现在冯恩眼前：
白炽的灯光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和七玉差不多娇小的身躯，而后便是一蓬遮住眼睛的淡黄卷发，卷发盖着的脸庞看不真切。
短短的卷发发梢刚到肩膀，再往下便是一件尺号明显过大的长袖杉，打着补丁的它沾满油污、和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恰是相配。
不过最让冯恩惊讶的是眼前人的下装——她竟然穿着牛仔短裤，上面还钉着铆钉！
牛仔短裤……真有意思。
“……你是谁？”他犹豫地发问。
“你们的救命恩人。”那女孩朝冯恩走近，“找你们可花了一阵功夫，真是累得我哎。”
听着她并无敌意的声音，冯恩却压不下心里的疑惑：
“不过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身份，以及你为什么要救我们。”
“哎，救都救了还废这么多话，连句‘谢谢’都没有。”
少女懒懒说完，在冯恩面前张腿坐下、将额前的乱发撩至两边。一张肉肉的小脸就这样映入冯恩眼中：
细眉微乱，眼睛半闭；碧蓝的眸里满是倦意，像是好几天都没睡觉；虽然鼻梁高挺、嘴唇红润，本该洁白的面颊却被好几处污迹弄得灰扑扑的。
不过这样一副邋遢的外貌却使得她胸前挂着的玉坠变得异常显眼：好似兰花开在幽谷、让山多了一丝灵气。
而且这长相好像有些“不一样”……
对了：
黄发，蓝眼，白皙的皮肤——
“你是净土的人？”
“呀，你看出来啦？”
看着她微笑，冯恩却笑不出来：
“你用什么方法找到我的。我不希望才出虎口、又入狼窝。”
“就算是狼，也是救了你的狼。”
少女看他唤灵却仍然坐着、只是瞟了他一眼，提不起劲的话音里带着埋怨：
“弄不懂你在想什么，就算我是你的敌人，你难道就有能和我一战的资本？”
她这句话的后半句语气忽然严肃、让冯恩握起了拳头——
可她转瞬就打了个哈欠、眨了眨惺忪的睡眼：
“算了懒得逗你玩。告诉你吧，让我找到你的那封信就在你口袋里，冯恩。”
“啧……你莫非就是收信人？”
虽然立刻就反应了过来、眼前少女的幼小模样仍然让冯恩惊诧：
“老头子叫我来应天，要找的就是你这个小毛孩？”
“废话。不然我哪里会让意灵跑半个南京城去救你。”
少女半闭的眼睛冷冷一瞥、声音仍然漫不经心，“王老头还说来的会是个机灵的小子，我看你也不怎么聪明。”
“……我只是一路上被追杀多了。”
收回希声，冯恩坐下来从口袋里扯出被压皱了的信封：“现在我把它交给你？”
“不用，”少女摆了摆手，“里面一个字都没写，信封上用来定位的徽记到了目的地也就自动失去效用了。”
“什么？”
感到惊讶的冯恩立刻拆开信封：里面装的竟然还真是一张空白无字的薄纸，而信封的内侧工整地画着一幅复杂的圆形纹路，墨迹间隐隐有灵光闪现。
同时，他也发现信封里外的纹路里都同样地画有一个锤子……
思忖间，少女的话音又飘了过来：
“说了没有，你还不信。”
“……好吧。”
冯恩这才放下防备、对着少女轻声开口：“你叫啥名字？”
“石如意，石头的石。如意的如，如意的意。”
打了个哈欠的少女眨了眨眼睛，“这是我在你们大明用的名字，王老先生给我取的。至于本名，净土的语言你也不懂、就不告诉你了。”
说着石如意撇了撇嘴，目光扫向七玉：
“冯恩，你旁边这小姑娘是谁？王老先生之前给我的信里可是说就你一个人要来。而且你怎么也跟铁军扯上了关系，可别说是因为找我才被他们追杀的。”
“这算是一个原因——”
“那他们知不知道你来找的是我。”
注意到她的语气陡然变冷，冯恩立刻摇头：
“不、不是，在遇到你之前我都不知道要找的到底是谁。铁军们来追杀我也不是因为我……而是她。”
“噢？有意思，这么一个小姑娘居然会成为铁军的目标……好了你别再看她了，她一点事没有，只是再次入梦了。”
看着七玉的冯恩听见这话不禁愣住：
“入梦？怎么会入梦？”
“谁知道呢，意灵这玩意可复杂了。”
石如意说着，目光回到冯恩身上，“你也是驭灵者吧，多久醒的灵？”
“前天。”
“这么晚才醒灵？王老先生之前没有训练过你？”
“训练过，不过没坚持到我醒灵的那一天……他就被铁军杀了。”
说着冯恩发现石如意神色忽然一变、声音都顿了一下：
“王老头……他去世了？”
“嗯。”
“不可能！”
突然间石如意站起来扑向冯恩：慵懒此刻在她脸上荡然无存，蓬乱的发下双眼圆睁。
“铁军的武器是混金重铁打造的长刀，对他的黄离来说根本和泥巴没有差别——”
她死攥着冯恩的衣服，“他们用这种东西可能杀得死王老头？你绝对是在骗我……”
“铁刀里镶了玉。”冯恩淡淡答她，“而且胖老头也是自己选择死的，铁军要他筑堤，他就用黄离把自己烧了。”
说完，他看见石如意脸上的愤怒渐渐消退、终于变作怅然若失。
“果然是因为长堤。”
她松开了揪着他衣服的手、重新在旁边坐了下来：
“那你来找我也只能是因为后天的入阁试了，对不？”
“对。”
“你想要我帮你什么。或者说——你觉得我能帮你什么？”
“我相信你能帮我进山下阁。”
冯恩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不管是什么办法、要付出什么代价，我做得到就一定会去做。”
“那这个姑娘呢？”
石如意的目光扫过地上的七玉，而后便回到了冯恩的脸：
“面对铁军追捕都还让你不离不弃的人，在你心里面的地位估计也不低。我猜你也想让我帮她吧。”
“……对。因为她也要考入阁试。”
“好。”
打了一个哈欠，石如意缓缓起身：
“不过，不管方法，不计代价——这可是你说的。”
“……！”
她话音刚落，冯恩突然感觉到周围有什么东西动了起来：
就在身后，在自己的背影里！
瞬间脚下一滞、他差点就失去平衡倒在了地上。双眼立刻向下看去：只见那双覆满铁片的手从影中伸出、紧紧钳住了他的脚掌。
“既然这小姑娘还没醒，就让你先来。”
石如意轻描淡写地说着，伸手从腰后拔出一把双管火铳、朝着背后开了一枪：
“呼”的一声，远处木桌上的一根粗香被子弹擦燃。
“入阁试要考文质、匠心、灵识一共三门科目。文质科考写东西，速成也速成不了。匠心科考锻造灵器，我相信王老头教得比我好；所以，就剩‘灵识’这门最难的科目了。”
与冯恩对视的她轻握火铳，用那提不起劲的话音慢慢开口：
“往年的考生一百个有九十九个栽在了上面，可以说你就算只过了这一门都有脱颖而出的机会。所以现在我就给你来场‘预试’，让我、也让你看看自己现在有几斤几两——”
抬起手将枪口对准冯恩胸口，石如意半闭的眼里射出寒芒：
“一炷香之内，不要被我射死。”
砰！
枪声响起的刹那，冯恩看见两枚弹丸已经到达了自己胸前。他知道这是因为光速比声速要快，但此时此刻更快的是他脑中涌动的思绪：
当听见子弹打上衣服时候的声音，冯恩明白接下来的半秒时间里自己的皮肉、胸骨乃至脊椎就会依次被弹丸贯穿——
“怎么可能……希声！”
唤出意灵，冯恩立刻让它伸手抓向子弹：可圆滚粗大的弹丸突然一晃、竟以比希声动作还快的速度躲过了它的手指。
滚烫的金属射入皮肤带来的剧痛随即刺进冯恩脑海。
据说人在面对生死的危急关头，身体的各个感官都将敏锐到极致：冯恩知道自己现在正是这样的情况，金属弹丸射入体内后移动的每一毫米他都感觉得到。
而冯恩也明白人的这种本能并不是让人更清楚自己是怎么死的，所以他让希声摸上了自己的胸口——
下一秒，带血的子弹穿过冯恩后背、“哒”的一下打在墙壁上面。
“你的意灵虽然没抓住子弹，却让它偏开了。”
放下双管火铳，石如意盯着冯恩胸口渗血的小洞看了片刻：
“好像还避开了你所有的重要器官，看来当时你知道子弹在你身体里什么位置？”
“咳……当然，要不然我就死了。”
吐了一口血的冯恩垂手而立、抵抗着双腿因发软而产生的颤抖，“你还真能下得去手，就不怕打死我么。”
刚才要不是在子弹射进胸口的瞬间往上面打了音弹、借着音波的推力躲开心脏和脊椎，那冯恩估计就真的当场交代了；然而石如意的声音却平淡得甚至有些轻松：
“我下手自有分寸，打不死你的。”
说到这里，石如意看了看冯恩胸前的伤口，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铁盒，“把这盒子打开之后拍在伤口上面，它会替你疗伤。反正你说了不计代价，那我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
冯恩接过盒子按石如意说的照做：只觉无数丝线自盒中钻入身体，细微的振动顺着血肉传入冯恩耳里。
这些线……在编织我受伤的组织。
前后的伤口一阵温热，他的痛感也开始减轻，由火辣渐渐变作麻痒、最终回复如初。
“得，也真是多谢你考虑周到。”
忍不住想呛石如意一句的欲望，他终于还是开了口：
“但你掏枪射我和灵识科又有什么关系？该不会山下阁的先生们也是这样考试的吧。”
他说完，却见石如意掰开枪管，一边往里面填上弹药、一边开口：
“你知不知道灵识是什么？”
“不知道。”冯恩摇头。
“那你把盒子丢了，这段时间它应该也已经把你治好了。”
她举起枪：
“还有射十二枪的时间，弄不清楚，你就永远都考不进山下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