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歌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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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顺回屋后，开心地看着托盘里的十两银子，回想这两天的事情，只觉得心里痛快，一扫在胡家那种憋屈的感觉。
他把银子放进医箱后忍不住琢磨，乔三爷果然是个大方的人，若是以后再多几个这样的病人，那他们很快就能收回抵出去的半个铺子了！
周敏自然也是高兴的，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忽而看了看房间，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对：“二叔呢？”
周顺笑容停住，看阿姐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我爹早就回去了，娘一个人在家他不放心，而且吃饭之前就走了啊！”阿姐刚刚魂儿都飞到哪里去了。
周敏揉了揉头：“啊，刚才太紧张了。”
周顺叹口气，父亲不靠谱，母亲又是个爱哭鬼，阿姐也需要他时刻看着才行，可怜他才十三岁，真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啊。
而另一边周佐坐在乔家的马车上闻着那酒香味儿，一脸陶醉地回到家。
李氏见他一人回来，哪里会给他好脸色：“你怎么能留两个孩子在乔家啊，那种大户人家，他们要是做错了事情怎么办啊？”
原本有周佐跟着，她才放心些的，虽然周佐有点不靠谱，但也算在外面混过，见过些世面的，可他竟然一个人回来了！
周佐毫不担心，把从乔家带回来的饭菜摆在桌子上：“怎么会做错事啊，他们是去看病的，乔家人可是很尊重阿敏的！”
他刚要去拿酒瓶，被李氏打了手，不在意地笑笑，也不敢直接抢：“娘子，你行行好，可怜可怜我吧。”
要知道他肚子里的酒虫早就被勾出来，一直忍到了家，结果李氏还不让他喝，怎么能不可怜。
李氏拿着酒瓶，有些出神地说：“可阿敏一看病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啊……”
“不是还有阿顺嘛，那个小子机灵又细心，他们两个不会出事的，”周佐瞟了一眼唉声叹气的李氏，心想要不是担心你在家胡思乱想，我早在乔家大吃大喝了！
李氏见周佐这个样子，知道今天喝不到酒他又要闹好久，只好给他倒了一杯：“今天下雪天气冷，喝一杯暖和一下身子吧，明天一早就赶紧去乔家。”都已经回来了，她再纠结也没什么用了。
这一句话就让周佐的心由阴转晴了，只要有酒喝，天塌下来，他也不怕。
第二日周顺起床后叠好被子，仔细地把房间恢复原样，才小心翼翼地出了门。
积雪还没有完全化，但乔家的院子里雪扫得很干净，就算天还黑也不用担心脚下。
他看阿姐的屋子果然已经点了灯，便敲门进去，他所学全部来自阿姐，从来是阿姐做什么他就跟着做什么。
周敏也养成了早起的习惯，大梁晚上没有什么娱乐项目，睡得早，自然起得也早。
她起床后一般会背一会儿书，见周顺进来，便跟他讲起昨天乔少爷的医案来：“肺主皮毛，热闭于肺则皮毛亦闭，所以昨天病人发热但不出汗，痘疹也没办法透出来，后来开的麻杏石甘汤，歌诀是‘麻杏甘草石膏汤,泄肺存阴定热喘。无汗汗出休拘泥，暴病多从实证看，虽未明言之温病，此汤清散颇相安。’”
周顺点点头，跟着阿姐背了几遍歌诀。
二人正背着，就听外面有丫鬟问：“周大夫起了啊？”
这小丫鬟名叫柳儿，昨天一直跟在周顺身后帮着煎药，因为周敏姐弟占了两间屋子，所以她这样的小丫鬟只能去外院下人房挤了一晚。
柳儿端着一盆热水进屋来，见周佐也在，桌上放着医书，看样子二人已经起了有一会儿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两位大夫起得这么早。”说完出门叫另一个丫鬟直接到周敏的屋里来。
周敏二人自然不用他们伺候，早起不用提水烧水，已经算是享受了。
梳洗之后，他们一出房门就见那个叫翠儿的丫鬟由两个人搀着进了院子。
此刻她脸色惨白，双眼无神，早已没了昨天的漂亮模样，她由两个人扶着在院子里跪下，结结实实地磕了一个头：“太太，翠儿，这就走了啊！”
虽然昨天的板子不重，可对她的心理打击很大，她一晚没睡，原以为乔家会让她养一养伤的，谁知道一早就来了两个仆妇，帮她利落地收拾铺盖。
她从八岁就进了乔家，在乔家做工十年，也算老人了。那两位仆妇对她很客气，听她说想跟三夫人磕头，帮着递了一个话，得到了准许，还一路搀着她过来。
翠儿磕完头也不耽搁，被人扶起身来准备离开，她忽而看向周敏，声音微哑，有些有气无力：“周大夫，我们少爷的身子好了吗？”
她唯一的牵挂就是少爷，在乔家这么多年，最开心的时光是带少爷的这两年。
周敏点点头：“昨天汗已出，痘也慢慢出来了，应该不有太大的问题了。”
翠儿欣慰地笑了笑，她也说不清现在的感觉，乔家小少爷虽然有奶妈，但就是非常黏她。她也为了照顾好少爷付出了很多心血，可她一个大意让少爷生病了，还差点危急生命。
“姐姐等一下，这是夫人给你的。”一个丫鬟从屋里走出来，送上个布包。
翠儿一接布包就知道里面的东西不少，面上感谢，心里却满是怨恨，她认定乔三爷为人宽和，她挨板子、被赶走肯定是三夫人的要求，现在给她钱，不过是良心不安罢了。
她为少爷付出那么多，可三夫人还是这么狠心，她所求不过看着少爷长大。
谁知乔三爷似乎对她有意，她便想着这样也不错，能一直留在乔家。不然她就嫁给乔家的小厮，左右她是不想离开乔家的。
可到了昨天她才知道是自己太过贪心，她是什么身份，哪有什么资格看少爷长大呢。也太过可笑了，自以为对少爷很重要，少爷才两岁，转眼就能忘了她。
这样想着便心灰意冷，她收下了夫人的补偿，乔家在她心里彻底成了过去。
周敏进屋的时候，胡氏正在抄写经书，见她二人进来，便立即起身，笑问：“委屈周大夫睡在耳房了，不知昨晚睡得还好？”
“还好，还是离得近些放心。”
周敏看乔家少爷正在很安稳的酣睡，身上的痘疹尽透，又诊脉象还算平和，高烧已经褪去，知道他体内的正气恢复，毒邪去了大半。
她知道这病算是好了，只是因为之前的寒凉之剂和她昨天的药，对脾胃有所损伤，若想不留后患，还是应该调和脾胃。
一想到这里，她眼睛一亮，抿了抿嘴角：“我给孩子开一个食疗方子，是用山药研细熬粥，也可以加点鸡蛋，一样研细，放到粥里，让孩子经常喝一段时间，可以保养脾胃的。”
这刘大夫的山药粥上次就曾作为善后立下奇效，希望此次也能如此。
胡氏点头记在心中，等着周敏继续开方，可却见她背起医箱像是要离开的样子，才忍不住了，轻声问道：“今天不用其他药了吗？”
“不用了，孩子这就好了，如果出完疹子身上痒的话，夫人可以去我们医馆买一盒青黛散给孩子擦擦。”
周敏刚说完，就有丫鬟在门口报：“夫人，胡管事来了，正在院外。”
胡氏皱眉，这一大早也不知道娘家有什么大事竟然让胡管事亲自来，看了看周大夫，心想可能是胡家又来请周大夫的吧，便让人赶紧请胡管事进来。
可胡管事的样子把胡氏吓了一跳，他双眼通红像是一夜未睡，衣服皱皱巴巴很是狼狈，一进来就跪在了地上，哭道：“姑奶奶，我们家小少爷没了！”
胡氏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什么，你，你再说一遍？”
“我们家小少爷没了！”胡管事没有抬头，呜呜咽咽地哭着。
胡氏还是有些不相信，她大哥这么多年来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养到了六七岁，那可是他的命啊：“我大哥可还好？”
“老爷伤心过度，晕过一回了，丧事由太太主持，因少爷年纪小，所以下午就直接发丧了。”
周敏二人听他痛哭，心里也都不好受。
等送走胡管事，胡氏慌张地跑回内室，看了看儿子的睡颜，心里踏实了一些，才稳定了心神，从内室出来，拿帕子擦着眼泪：“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周大夫了，若是我哥哥让您诊治，说不定……哎，现在说什么都完了啊。”
“夫人，请节哀。”
胡氏抬头，看周敏眼睛也带着些哀伤之色，想起嫂嫂信中所说：“周大夫，怕是早就料到这种结果了吧。”
周敏深吸一口气，沉重地点点头，而后自嘲地一笑：“我倒宁愿是我错了。”
从拿起病人的手腕诊脉开始，她就希望能治好病人，仅此而已。
周顺回屋后，开心地看着托盘里的十两银子，回想这两天的事情，只觉得心里痛快，一扫在胡家那种憋屈的感觉。
他把银子放进医箱后忍不住琢磨，乔三爷果然是个大方的人，若是以后再多几个这样的病人，那他们很快就能收回抵出去的半个铺子了！
周敏自然也是高兴的，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忽而看了看房间，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对：“二叔呢？”
周顺笑容停住，看阿姐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我爹早就回去了，娘一个人在家他不放心，而且吃饭之前就走了啊！”阿姐刚刚魂儿都飞到哪里去了。
周敏揉了揉头：“啊，刚才太紧张了。”
周顺叹口气，父亲不靠谱，母亲又是个爱哭鬼，阿姐也需要他时刻看着才行，可怜他才十三岁，真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啊。
而另一边周佐坐在乔家的马车上闻着那酒香味儿，一脸陶醉地回到家。
李氏见他一人回来，哪里会给他好脸色：“你怎么能留两个孩子在乔家啊，那种大户人家，他们要是做错了事情怎么办啊？”
原本有周佐跟着，她才放心些的，虽然周佐有点不靠谱，但也算在外面混过，见过些世面的，可他竟然一个人回来了！
周佐毫不担心，把从乔家带回来的饭菜摆在桌子上：“怎么会做错事啊，他们是去看病的，乔家人可是很尊重阿敏的！”
他刚要去拿酒瓶，被李氏打了手，不在意地笑笑，也不敢直接抢：“娘子，你行行好，可怜可怜我吧。”
要知道他肚子里的酒虫早就被勾出来，一直忍到了家，结果李氏还不让他喝，怎么能不可怜。
李氏拿着酒瓶，有些出神地说：“可阿敏一看病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啊……”
“不是还有阿顺嘛，那个小子机灵又细心，他们两个不会出事的，”周佐瞟了一眼唉声叹气的李氏，心想要不是担心你在家胡思乱想，我早在乔家大吃大喝了！
李氏见周佐这个样子，知道今天喝不到酒他又要闹好久，只好给他倒了一杯：“今天下雪天气冷，喝一杯暖和一下身子吧，明天一早就赶紧去乔家。”都已经回来了，她再纠结也没什么用了。
这一句话就让周佐的心由阴转晴了，只要有酒喝，天塌下来，他也不怕。
第二日周顺起床后叠好被子，仔细地把房间恢复原样，才小心翼翼地出了门。
积雪还没有完全化，但乔家的院子里雪扫得很干净，就算天还黑也不用担心脚下。
他看阿姐的屋子果然已经点了灯，便敲门进去，他所学全部来自阿姐，从来是阿姐做什么他就跟着做什么。
周敏也养成了早起的习惯，大梁晚上没有什么娱乐项目，睡得早，自然起得也早。
她起床后一般会背一会儿书，见周顺进来，便跟他讲起昨天乔少爷的医案来：“肺主皮毛，热闭于肺则皮毛亦闭，所以昨天病人发热但不出汗，痘疹也没办法透出来，后来开的麻杏石甘汤，歌诀是‘麻杏甘草石膏汤,泄肺存阴定热喘。无汗汗出休拘泥，暴病多从实证看，虽未明言之温病，此汤清散颇相安。’”
周顺点点头，跟着阿姐背了几遍歌诀。
二人正背着，就听外面有丫鬟问：“周大夫起了啊？”
这小丫鬟名叫柳儿，昨天一直跟在周顺身后帮着煎药，因为周敏姐弟占了两间屋子，所以她这样的小丫鬟只能去外院下人房挤了一晚。
柳儿端着一盆热水进屋来，见周佐也在，桌上放着医书，看样子二人已经起了有一会儿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两位大夫起得这么早。”说完出门叫另一个丫鬟直接到周敏的屋里来。
周敏二人自然不用他们伺候，早起不用提水烧水，已经算是享受了。
梳洗之后，他们一出房门就见那个叫翠儿的丫鬟由两个人搀着进了院子。
此刻她脸色惨白，双眼无神，早已没了昨天的漂亮模样，她由两个人扶着在院子里跪下，结结实实地磕了一个头：“太太，翠儿，这就走了啊！”
虽然昨天的板子不重，可对她的心理打击很大，她一晚没睡，原以为乔家会让她养一养伤的，谁知道一早就来了两个仆妇，帮她利落地收拾铺盖。
她从八岁就进了乔家，在乔家做工十年，也算老人了。那两位仆妇对她很客气，听她说想跟三夫人磕头，帮着递了一个话，得到了准许，还一路搀着她过来。
翠儿磕完头也不耽搁，被人扶起身来准备离开，她忽而看向周敏，声音微哑，有些有气无力：“周大夫，我们少爷的身子好了吗？”
她唯一的牵挂就是少爷，在乔家这么多年，最开心的时光是带少爷的这两年。
周敏点点头：“昨天汗已出，痘也慢慢出来了，应该不有太大的问题了。”
翠儿欣慰地笑了笑，她也说不清现在的感觉，乔家小少爷虽然有奶妈，但就是非常黏她。她也为了照顾好少爷付出了很多心血，可她一个大意让少爷生病了，还差点危急生命。
“姐姐等一下，这是夫人给你的。”一个丫鬟从屋里走出来，送上个布包。
翠儿一接布包就知道里面的东西不少，面上感谢，心里却满是怨恨，她认定乔三爷为人宽和，她挨板子、被赶走肯定是三夫人的要求，现在给她钱，不过是良心不安罢了。
她为少爷付出那么多，可三夫人还是这么狠心，她所求不过看着少爷长大。
谁知乔三爷似乎对她有意，她便想着这样也不错，能一直留在乔家。不然她就嫁给乔家的小厮，左右她是不想离开乔家的。
可到了昨天她才知道是自己太过贪心，她是什么身份，哪有什么资格看少爷长大呢。也太过可笑了，自以为对少爷很重要，少爷才两岁，转眼就能忘了她。
这样想着便心灰意冷，她收下了夫人的补偿，乔家在她心里彻底成了过去。
周敏进屋的时候，胡氏正在抄写经书，见她二人进来，便立即起身，笑问：“委屈周大夫睡在耳房了，不知昨晚睡得还好？”
“还好，还是离得近些放心。”
周敏看乔家少爷正在很安稳的酣睡，身上的痘疹尽透，又诊脉象还算平和，高烧已经褪去，知道他体内的正气恢复，毒邪去了大半。
她知道这病算是好了，只是因为之前的寒凉之剂和她昨天的药，对脾胃有所损伤，若想不留后患，还是应该调和脾胃。
一想到这里，她眼睛一亮，抿了抿嘴角：“我给孩子开一个食疗方子，是用山药研细熬粥，也可以加点鸡蛋，一样研细，放到粥里，让孩子经常喝一段时间，可以保养脾胃的。”
这刘大夫的山药粥上次就曾作为善后立下奇效，希望此次也能如此。
胡氏点头记在心中，等着周敏继续开方，可却见她背起医箱像是要离开的样子，才忍不住了，轻声问道：“今天不用其他药了吗？”
“不用了，孩子这就好了，如果出完疹子身上痒的话，夫人可以去我们医馆买一盒青黛散给孩子擦擦。”
周敏刚说完，就有丫鬟在门口报：“夫人，胡管事来了，正在院外。”
胡氏皱眉，这一大早也不知道娘家有什么大事竟然让胡管事亲自来，看了看周大夫，心想可能是胡家又来请周大夫的吧，便让人赶紧请胡管事进来。
可胡管事的样子把胡氏吓了一跳，他双眼通红像是一夜未睡，衣服皱皱巴巴很是狼狈，一进来就跪在了地上，哭道：“姑奶奶，我们家小少爷没了！”
胡氏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什么，你，你再说一遍？”
“我们家小少爷没了！”胡管事没有抬头，呜呜咽咽地哭着。
胡氏还是有些不相信，她大哥这么多年来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养到了六七岁，那可是他的命啊：“我大哥可还好？”
“老爷伤心过度，晕过一回了，丧事由太太主持，因少爷年纪小，所以下午就直接发丧了。”
周敏二人听他痛哭，心里也都不好受。
等送走胡管事，胡氏慌张地跑回内室，看了看儿子的睡颜，心里踏实了一些，才稳定了心神，从内室出来，拿帕子擦着眼泪：“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周大夫了，若是我哥哥让您诊治，说不定……哎，现在说什么都完了啊。”
“夫人，请节哀。”
胡氏抬头，看周敏眼睛也带着些哀伤之色，想起嫂嫂信中所说：“周大夫，怕是早就料到这种结果了吧。”
周敏深吸一口气，沉重地点点头，而后自嘲地一笑：“我倒宁愿是我错了。”
从拿起病人的手腕诊脉开始，她就希望能治好病人，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