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旧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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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梁捕快带周敏等人来的这间院子很小，还不及周家医馆的五分之一,而且看起来像是废弃很久的房子。
大门前的雪虽然扫了，但院子里却满是积雪。只有一脚宽的人踩出来的小路通往三间矮房。房顶上也满是积雪,唯有一根野草没被雪压倒，在寒风中摇曳,看起来很是凄凉。
开门的青年人虽然瘦得跟竹竿一样，但身上衣服料子还不错，不像是住在这么个破房子的人。
梁捕快伸着脖子左右看看,率先迈步进去：“你们这老房子可真够小的啊！”
“是啊,不过也没办法，现在只能先在这里住下了,周大夫也请进吧。”青年看向周敏,眼神里满是惊喜。
几人往院子里一站,显得这院子更小了。
梁捕快等周敏进了院子才介绍：“周大夫,他叫白先勇,疯了的是他的妹妹,等会儿让他跟你细说。”又问那白先勇，“你爹呢？”
“这什么都没有,他回家搬东西去了,梁大人，周大夫先去屋里说话吧。”白先勇忙领人进屋。
“你别总喊我大人，我们这种做快班，每天跑腿的捕快哪里能称得上什么大人，我跟你爹一样在县衙做事，就喊我一声梁叔就行了。”
梁捕快这话倒是把白先勇感动的眼泪都要落下来，抽抽鼻子，低声喊了一声：“梁叔。”只觉得梁捕快是雪中送炭的大好人。
周佐看着这岌岌可危的旧屋，有些些迟疑，他总觉得这房顶上的厚厚积雪能把房子压塌。
周敏和周顺也有点担心，三人都小心翼翼地进屋，生怕走路重了不小心震动到什么地方。
这屋里的炕上只放了一个铺盖，旁边全是土，破得半块窗户用被子挡上了，只地上还算干净，屋子正中间生着一个火炉，火烧得很旺，唯一让众人欣慰的就是屋里比他们想象的暖和。
周佐看这炉子还是新的，忍不住发问：“你妹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听说梁捕快是疯病，难道是因为疯病伤人，才搬家到这儿的？”
白先勇又往炉子里放了些柴，把火生得更大，脸色变得阴沉：“不是您说得那样，我妹子是因为遭歹人欺负了才有点神志不清了，但却从来没有伤人，只是祖父和大伯非要赶妹妹出来，我们一家就只能到这处旧屋来住。”
这处房子还是之前家里兴旺时，给管家买的住处，只是后来家里铺子赔了钱，下人都遣散了，从那时起祖父的脾气就变得很是古怪，且不近人情。
“那病人是在旁边屋子吗？”周敏问。
白贵勇努力压抑心中的痛苦与不甘，才缓声道：“我妹妹从出事开始，就不敢让男子靠近，所以我看到您，真是特别高兴，只有您能救一救我家妹子！”说着双手握拳，弯腰对周敏行了一个大礼。
周敏听他这样说也不知道到底这姑娘遭遇了什么样的欺负，便小心地问：“你妹妹可有外伤，还是只是受惊？”
梁捕快赶紧解释：“没有外伤，昨日白家几个姑娘去上香，结果碰到几个浪荡子，谁知道其中一个孟家跟人打赌要抢小娘子的肚兜。”他说着颇为不满地摇了摇头。
白先勇接着说：“他偷偷拦了走在后面的秀兰，把她的棉衣脱了，还撕了里面小衣一只袖子，好在我的几个堂妹叫了人来，才没出大事，只是秀兰吓得不轻，回来就开始说胡话了，哎！”他咬牙，语气越发狠了，：“他毁我妹妹清白，梁大人您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梁捕快面露难色，沉声说：“还是先让周大夫给你妹妹瞧瞧病吧。”
周敏听得吃惊，只露出个胳膊就算毁清白了！
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已经在大梁许久了，可是这种时刻她还是会被吓住，心里还是会不是滋味。
“只是如今我妹妹连我和爹都不敢见，只能由周大夫一人进去了，我姑姑和娘亲在里面照看，如果有什么需要，就让她们来告诉我一声。”
周顺忙问：“我也不行吗？”
白贵勇摇摇头：“还请二位在屋里烤烤火，休息休息。”
周佐撇撇嘴，这连坐的地方都没有，怎么休息啊，可怜他的这两条腿，走了这么远的路，现在还得站着受罪！
周敏拿着医箱，跟着白贵勇到了旁边屋子，见他轻轻地敲门：“娘、姑姑，梁大人请了一位女大夫来了。”
门吱扭一声开了，一个妇人轻手轻脚地探出头来，往外瞧了瞧，看到周敏微微有些迟疑：“女大夫？”她只听过医婆，哪里听过什么女大夫。
周敏上前也把声音放得很小：“我是大夫。”眼神很是坚定。
妇人看了那眼神不自觉地微微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才嘶哑着声音说：“好，进来吧，轻一点。”
只见屋里黑乎乎的，仔细听似乎有女孩在轻轻地哼唱。窗户被木板钉死了，只临近炕边的桌子上点着两个蜡烛，蜡烛的火苗很小，这间屋子明明比刚才那间屋子还暖和，但却让周敏有点害怕。
萦绕耳边的歌声很小，听着像是很甜蜜，很开心的武威小调，还带着些少女的调皮，只是在这个环境中，实在显得有点诡异了。
若不是因为有病人周敏绝对会立马跑出屋去，她双手紧紧抱住医箱，从中感觉到一些力量，才一步步地轻轻走进去。
身后的妇人关上门后屋里更加暗了，她走到周敏身边，用十分小得声音说：“女大夫，我是秀兰的姑姑，一会儿，要小心一点，秀兰现在经不得吓。。”
她声音实在是太小了，神经紧张的周敏没听到开头，只听到后面“经不得吓”几个字，又想到这女孩虽然只是被人撕了衣服，但当时应该是受了极大的恐吓，不然怎么一下子就疯了呢。
等周敏慢慢适应了屋里的亮度，心中又担忧着病人，心跳才慢慢恢复了些。
她借着烛光看到炕上有两个人，从模糊的身影中分辨出坐着的应该是母亲，躺着的唱歌的应该是女儿，也就是病人。
那位母亲半抱着白秀兰，轻轻抚摸着她的手，试图安抚女儿不安的心神。
白氏轻轻和妇人说了几句话，又指指身后的人，似乎是在介绍周敏。
周敏不敢轻举妄动，拉了拉白氏的袖子，小声说：“我得把脉。”
她刚才还真有点害怕了，所以手有些凉，说完忙将双手搓热，免得因此吓到病人。
白氏点点头，拉着周敏的手，交到床上妇人的手中，再由妇人放到她女儿的手腕处。
那白氏则是轻轻摸着侄女的头，轻声安慰：“秀兰乖啊，你哥哥给你找了女大夫来，是女的，所以兰儿不要害怕，姑姑和你娘都在呢。”说到后面声音有点哽咽。
少女停住了歌声，忽然嘿嘿地笑了几声，又轻声哭了起来：“姑姑吗，姑姑啊，我完了，我完了，我完了……”接着她就如刚刚唱歌一般，语气绝望地说着一些她平日生活的琐事，言语混乱，时笑时哭。
周敏觉得自己好像忽然看清了少女的脸庞，那一双空洞无神地双眼，她深吸一口气，刚刚害怕的感觉全部消失了，细细感受脉搏的跳动，感受着那微弱的生命力。
内经中说“怒则气上，喜则气缓，悲则气消，恐则气下，寒则气收，炅则气泄，惊则气乱，劳则气耗，思则气结”.
其中惊为九气之一，这女孩应该是大惊之后，气息紊乱，尤其是伤了少阳冲和之气，胆胃不和，痰热上绕，以致神志昏昏。
少女的姑姑和母亲都屏住呼吸，看着神情专注地周敏，仿佛突然看到了一丝希望。
可她能在黑暗的屋子里诊脉，却没办法望诊。
望诊要观察病人的精神、气色、舌苔，尤其查舌最为重要。舌诊能帮助辨脏腑的虚实、胃气之存亡、津液之盈亏及病情的轻重。
事急从权，病人如今丝毫受不得惊吓，窗户又钉死了，周敏只能让白氏举着两根蜡烛到少女身旁，又让她母亲崔氏哄了她好久，才哄得她吐出舌头来。
周敏仔细查看清楚了，才松了一口气。
而那边白秀兰傻傻地吐着舌头，像个淘气的孩子，谁能想到上一刻她还在绝望地痛哭呢。
“兰儿，好了好了，放回去吧。”她的母亲轻声劝道，可是看到女儿脸上似乎带着笑，反而不再说了，女儿能开心一会也是好的。
周敏则是拉了白氏了出门，细细问清楚少女的饮食起居，心中这才坚定了判断，这白秀兰与秦山不同，不是发狂，而是癫病。
一个是语无伦次，喜静；另一个则是狂言妄为，喜动。
但癫与狂往往相互转化，比如这白秀兰若是再病下去说不定也会转而成狂证的。
第46章
梁捕快带周敏等人来的这间院子很小，还不及周家医馆的五分之一,而且看起来像是废弃很久的房子。
大门前的雪虽然扫了，但院子里却满是积雪。只有一脚宽的人踩出来的小路通往三间矮房。房顶上也满是积雪,唯有一根野草没被雪压倒，在寒风中摇曳,看起来很是凄凉。
开门的青年人虽然瘦得跟竹竿一样，但身上衣服料子还不错，不像是住在这么个破房子的人。
梁捕快伸着脖子左右看看,率先迈步进去：“你们这老房子可真够小的啊！”
“是啊,不过也没办法，现在只能先在这里住下了,周大夫也请进吧。”青年看向周敏,眼神里满是惊喜。
几人往院子里一站,显得这院子更小了。
梁捕快等周敏进了院子才介绍：“周大夫,他叫白先勇,疯了的是他的妹妹,等会儿让他跟你细说。”又问那白先勇，“你爹呢？”
“这什么都没有,他回家搬东西去了,梁大人，周大夫先去屋里说话吧。”白先勇忙领人进屋。
“你别总喊我大人，我们这种做快班，每天跑腿的捕快哪里能称得上什么大人，我跟你爹一样在县衙做事，就喊我一声梁叔就行了。”
梁捕快这话倒是把白先勇感动的眼泪都要落下来，抽抽鼻子，低声喊了一声：“梁叔。”只觉得梁捕快是雪中送炭的大好人。
周佐看着这岌岌可危的旧屋，有些些迟疑，他总觉得这房顶上的厚厚积雪能把房子压塌。
周敏和周顺也有点担心，三人都小心翼翼地进屋，生怕走路重了不小心震动到什么地方。
这屋里的炕上只放了一个铺盖，旁边全是土，破得半块窗户用被子挡上了，只地上还算干净，屋子正中间生着一个火炉，火烧得很旺，唯一让众人欣慰的就是屋里比他们想象的暖和。
周佐看这炉子还是新的，忍不住发问：“你妹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听说梁捕快是疯病，难道是因为疯病伤人，才搬家到这儿的？”
白先勇又往炉子里放了些柴，把火生得更大，脸色变得阴沉：“不是您说得那样，我妹子是因为遭歹人欺负了才有点神志不清了，但却从来没有伤人，只是祖父和大伯非要赶妹妹出来，我们一家就只能到这处旧屋来住。”
这处房子还是之前家里兴旺时，给管家买的住处，只是后来家里铺子赔了钱，下人都遣散了，从那时起祖父的脾气就变得很是古怪，且不近人情。
“那病人是在旁边屋子吗？”周敏问。
白贵勇努力压抑心中的痛苦与不甘，才缓声道：“我妹妹从出事开始，就不敢让男子靠近，所以我看到您，真是特别高兴，只有您能救一救我家妹子！”说着双手握拳，弯腰对周敏行了一个大礼。
周敏听他这样说也不知道到底这姑娘遭遇了什么样的欺负，便小心地问：“你妹妹可有外伤，还是只是受惊？”
梁捕快赶紧解释：“没有外伤，昨日白家几个姑娘去上香，结果碰到几个浪荡子，谁知道其中一个孟家跟人打赌要抢小娘子的肚兜。”他说着颇为不满地摇了摇头。
白先勇接着说：“他偷偷拦了走在后面的秀兰，把她的棉衣脱了，还撕了里面小衣一只袖子，好在我的几个堂妹叫了人来，才没出大事，只是秀兰吓得不轻，回来就开始说胡话了，哎！”他咬牙，语气越发狠了，：“他毁我妹妹清白，梁大人您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梁捕快面露难色，沉声说：“还是先让周大夫给你妹妹瞧瞧病吧。”
周敏听得吃惊，只露出个胳膊就算毁清白了！
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已经在大梁许久了，可是这种时刻她还是会被吓住，心里还是会不是滋味。
“只是如今我妹妹连我和爹都不敢见，只能由周大夫一人进去了，我姑姑和娘亲在里面照看，如果有什么需要，就让她们来告诉我一声。”
周顺忙问：“我也不行吗？”
白贵勇摇摇头：“还请二位在屋里烤烤火，休息休息。”
周佐撇撇嘴，这连坐的地方都没有，怎么休息啊，可怜他的这两条腿，走了这么远的路，现在还得站着受罪！
周敏拿着医箱，跟着白贵勇到了旁边屋子，见他轻轻地敲门：“娘、姑姑，梁大人请了一位女大夫来了。”
门吱扭一声开了，一个妇人轻手轻脚地探出头来，往外瞧了瞧，看到周敏微微有些迟疑：“女大夫？”她只听过医婆，哪里听过什么女大夫。
周敏上前也把声音放得很小：“我是大夫。”眼神很是坚定。
妇人看了那眼神不自觉地微微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才嘶哑着声音说：“好，进来吧，轻一点。”
只见屋里黑乎乎的，仔细听似乎有女孩在轻轻地哼唱。窗户被木板钉死了，只临近炕边的桌子上点着两个蜡烛，蜡烛的火苗很小，这间屋子明明比刚才那间屋子还暖和，但却让周敏有点害怕。
萦绕耳边的歌声很小，听着像是很甜蜜，很开心的武威小调，还带着些少女的调皮，只是在这个环境中，实在显得有点诡异了。
若不是因为有病人周敏绝对会立马跑出屋去，她双手紧紧抱住医箱，从中感觉到一些力量，才一步步地轻轻走进去。
身后的妇人关上门后屋里更加暗了，她走到周敏身边，用十分小得声音说：“女大夫，我是秀兰的姑姑，一会儿，要小心一点，秀兰现在经不得吓。。”
她声音实在是太小了，神经紧张的周敏没听到开头，只听到后面“经不得吓”几个字，又想到这女孩虽然只是被人撕了衣服，但当时应该是受了极大的恐吓，不然怎么一下子就疯了呢。
等周敏慢慢适应了屋里的亮度，心中又担忧着病人，心跳才慢慢恢复了些。
她借着烛光看到炕上有两个人，从模糊的身影中分辨出坐着的应该是母亲，躺着的唱歌的应该是女儿，也就是病人。
那位母亲半抱着白秀兰，轻轻抚摸着她的手，试图安抚女儿不安的心神。
白氏轻轻和妇人说了几句话，又指指身后的人，似乎是在介绍周敏。
周敏不敢轻举妄动，拉了拉白氏的袖子，小声说：“我得把脉。”
她刚才还真有点害怕了，所以手有些凉，说完忙将双手搓热，免得因此吓到病人。
白氏点点头，拉着周敏的手，交到床上妇人的手中，再由妇人放到她女儿的手腕处。
那白氏则是轻轻摸着侄女的头，轻声安慰：“秀兰乖啊，你哥哥给你找了女大夫来，是女的，所以兰儿不要害怕，姑姑和你娘都在呢。”说到后面声音有点哽咽。
少女停住了歌声，忽然嘿嘿地笑了几声，又轻声哭了起来：“姑姑吗，姑姑啊，我完了，我完了，我完了……”接着她就如刚刚唱歌一般，语气绝望地说着一些她平日生活的琐事，言语混乱，时笑时哭。
周敏觉得自己好像忽然看清了少女的脸庞，那一双空洞无神地双眼，她深吸一口气，刚刚害怕的感觉全部消失了，细细感受脉搏的跳动，感受着那微弱的生命力。
内经中说“怒则气上，喜则气缓，悲则气消，恐则气下，寒则气收，炅则气泄，惊则气乱，劳则气耗，思则气结”.
其中惊为九气之一，这女孩应该是大惊之后，气息紊乱，尤其是伤了少阳冲和之气，胆胃不和，痰热上绕，以致神志昏昏。
少女的姑姑和母亲都屏住呼吸，看着神情专注地周敏，仿佛突然看到了一丝希望。
可她能在黑暗的屋子里诊脉，却没办法望诊。
望诊要观察病人的精神、气色、舌苔，尤其查舌最为重要。舌诊能帮助辨脏腑的虚实、胃气之存亡、津液之盈亏及病情的轻重。
事急从权，病人如今丝毫受不得惊吓，窗户又钉死了，周敏只能让白氏举着两根蜡烛到少女身旁，又让她母亲崔氏哄了她好久，才哄得她吐出舌头来。
周敏仔细查看清楚了，才松了一口气。
而那边白秀兰傻傻地吐着舌头，像个淘气的孩子，谁能想到上一刻她还在绝望地痛哭呢。
“兰儿，好了好了，放回去吧。”她的母亲轻声劝道，可是看到女儿脸上似乎带着笑，反而不再说了，女儿能开心一会也是好的。
周敏则是拉了白氏了出门，细细问清楚少女的饮食起居，心中这才坚定了判断，这白秀兰与秦山不同，不是发狂，而是癫病。
一个是语无伦次，喜静；另一个则是狂言妄为，喜动。
但癫与狂往往相互转化，比如这白秀兰若是再病下去说不定也会转而成狂证的。